新闻出版总署日前下发通知,要求在汉语出版物中,禁止出现随意夹带使用英文单词或字母缩写等外国语言文字,禁止生造非中非外、含义不清的词语,禁止任意增减外文字母、颠倒词序等违反语言规范现象。
笔者并非语言学家,却想就此问题与总署商榷。我们知道,语言会随着社会变迁而变迁,口语和书面语都如此,语言的变迁不仅只是为了人们使用起来更方便,还因为语言乃是文化的载体。如果仅仅基于语言工具论,那么新文化运动中的白话文文言文之争就不会引起那么大的社会反响,这场争论实际上是一场深刻的文化辩论,极端主义者甚至要以英文替代中文,主要就是要试图以语言革命带来文化革命。那个时代的大讨论最终以白话代替文言文而告终,新文化运动主将们创造了同样雅俗共赏的白话散文、诗歌、小说,白话文终于不再是低于文言文的二等语言。
文化的发展乃是社会各方面变化的结果,而语言作为文化的载体总能清晰地反映文化发展的潮流。正因此,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语言,一个社会有一个社会的话语体系,每个时代的官话都不同,每个时代的江湖黑话也不同。网络时代就是一个新的语言时代,网络语言已经改变了人们的表达方式甚至人际交往模式,而且这种网络文化早就影响到现实世界。举一个简单例子,有人帮忙,在即时通讯工具上,回复一个“3Q”再加一个笑脸就比较可爱,回“谢谢”似乎就显得有些冷漠,再比如要表达愤怒,直接用国骂的汉字版本就显得较粗鲁,用一个“TMD”就会显得收敛些。类似的例子实在太多,总之,网络的语言之所以能出现就是因为它能更适应网络文化,否则,为什么那么多年轻人乐此不疲地创造和使用呢?在年轻人看来,能否用同样的语言跟他们交流是能否进入他们“圈子”的通行证,比如年轻人爱用的火星文,这种语言看上去令人费解,其实年轻人是试图用一种新的语言消解成人语言的严肃、刻板,在他们那里,语言是反叛的符号。如果要写这一代年轻人的青春文学,这么重要的语言符号难道不应该进入正式出版物中吗?很多文学作品,如果真的将其中那些“字母缩写”、“英文单词”去掉,那它表意的效果是要大打折扣的。
很有意思,新文化运动就是一帮年轻人革了一帮遗老的命,总署出这样的“规范”,同样是“老人”要打压年轻人。“老人”就是那些对网络语言看不惯的人,这部分人掌握着权力,因此他们有能力出来“规范”,只是他们打的幌子是要“维护汉语的纯洁性”,要“创造和谐语言环境”,什么时候汉语被他们代表了?三联书店出的书照样雅致漂亮,学者教授照样可以写出文言诗歌,可是这些高雅人士可能私下同样喜欢用网络语言,同样能写出漂亮的网络文章。汉语的纯洁性又哪里被玷污过?不过,在我看来,这样的“规范”不会有任何作用,语言和经济一样,都是市场决定它的发展,语言的新陈更替都是人民投票决定,就像当初广电总局要求将“NBA”改为“美国男子职业篮球联赛”一样,除了难为了那些体育主持人外并没有多少人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