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雨的云七十年感怀短文600篇》第511篇
爱折腾的茂爷
茂爷本名朱茂,小镇一郎中,乡亲邻里有个头痛脑热、腰酸背痛便去找他,又一把年纪了,所以都尊称他“茂爷”。
他一次路过,闻哭声便进门询问,见一汉子躺床上不动,崴着脖子、紧闭双眼,半开的嘴流着哈喇子。他自称是郎中,主人的儿子求救老爷子的命,茂爷痛痛快快的答应:“好,死马当活马医嘛”。
儿子被吓蒙了,怎能把老爷子当死马?没等说明白茂爷便猛一巴掌甩过去,把病人打得从床上滚下地。儿子正要责怪,却见父亲眼睛微开。老爷子调理几天后果然恢复了元气,爷俩一同送去“起死回生”大红金字匾,名声一下子就传扬开了。
后来才知道茂爷当过山寨王,被招安后金盆洗手成了良民当了郎中,内科外科、跌打损伤、疑难杂症……急时,连孩子难产和鸡鸭猪狗病了也来求他诊治。主要是胆大,他有句口头禅叫做“死马当做活马医”。
一次喝酒高兴他说出了自己的来历。不是本地人,与父亲不和才离开家,过了乞讨的日子,一次偶然机会投奔了山寨。他聪明能干、能说会道,又几乎事事通样样懂,还善于拉拢,点子也颇多,便顺顺当当的被推为山寨王,成寨子的掌门人。
他父亲连个大名也没有,叫朱秃子,高头大马、身体魁梧、一个大光头,脾气暴躁、爱折腾人、喜找岔子,半斤“黄尿”下肚,动不动就打骂他妈妈,不是拳打脚踢,就是拽头发撕衣服,一旦酒兴来了便用胳膊夹着他母亲进屋。他儿时不懂,从门缝听见母亲喔喔叫便死命捶门……他从小恨父亲。父亲从来不对母亲温存,她是小个子女人,温情善良顺从。
一次母亲送饭去田边水塘旁树下,给父亲和他吃,父亲因为酒送少了没过瘾,便一巴掌打过去。朱茂气得倚着树干,双手一用力把父亲推进了水塘,吓得母亲跪地帮儿子求饶。
成年后父亲逼着他娶一个比他大的女人,不拜堂不许离屋,气得圆房第二天早晨,就逃出去。
父亲对他非常粗暴,上田做事便把他往胳膊里一夹,到田边一撂,如同对待猪狗一样,任他地上田里摸爬翻滚。
受父亲粗暴的影响,加上山寨人的习气,朱茂也粗暴,常常打骂和拿下面的人折腾。比如要他们抱着一块麻石,往山坡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奔跑,慢了便挨鞭子,比如要他们背半个磨盘下河游水,比如要他们脚上拽个沙包爬树爬屋顶……
他以折腾为乐,还常常要下面人互相对打,还说是学本事、练本领,打得一个个血丝呼啦便赏给现大洋,打赢的赏,打输的也赏。
他爱喝酒,端起酒坛子就咕嘟咕嘟往肚子里灌,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反正不花钱,想吃肉就派人去山下逮猪,想喝酒便派人去村里提酒,想女人就叫人去逮。还有一次把手下人弄来的女人也强占,差点被一刀捅了。那是天高皇帝远的山凹里,没人管得着,百姓忍气吞声不敢怎样,谁报了官就一把火把那一片地方烧个精光。
茂爷晕乎中告诉,他在那种地方其实也提心吊胆,怕有人杀他夺他的交椅,睡觉时枕头边还藏着刀,腿上绑一把匕首,时时刻刻得小心谨慎、以防万一。
他诡计多端,常常靠挑拨离间、声东击西、无中生有、借刀杀人取胜,夺得金银财物和粮食。甚至也用这办法对付同伙,挑拨手下喽啰们互相打打斗斗、妒忌、猜疑和互相告密,自己图个安心睡大觉。
茂爷告诉,他就是这样的脾气,不挑他们之间打打斗斗,不弄点事出来就总是不得安心,还就这样才能稳稳当当的当住了山寨王,把那么多的喽啰们拢在了一起。
手下人笑他是花花肠子鬼点子,说他不仁不义。他笑话那些人是蠢东西、没见识,打家劫舍、占山为王讲什么仁义,自古以来赢了就是仁义,成了就是王者,才不管什么点子,能取胜能扩大地盘能扩充实力就是好点子。
他常自称“智多星”,甚至夸口自己比水泊梁山的吴用,还要胜一筹。
一年,官府派大军来要他归顺。天不助也,恰恰那时他病了,树倒猢狲散,一些胆小如鼠的软骨头趁机溜了号。他怕自己得罪的喽啰太多,遭他们趁机报复,想想那种地方也实在辛苦,不是久留之地,而且自己不是年轻力壮时候,这才不得不顺水推舟接受招安,“金盆洗手”。茂爷叹气说,要不然准能像他讨饭的祖宗明太祖朱元璋一样,坐上朝廷。
脱离山寨后他悄悄回家打探过,父母死了,老婆改嫁了。他说,没料到圆房一个晚上还给老婆留下了他的种,他走后老婆生了个儿子。可惜老婆改嫁时带去做了“拖油瓶”,于是干脆就在这个地方隐姓埋名住下。
茂爷实在太爱折腾了,他简直闲不住,没有喽啰由着他折腾以后,便像儿时折腾鸡鸭猪狗,今天把猪阉了,明日把狗割了,后天把这棵树的枝干接在那棵树的树杈上,再后日又把两盆不同的花枝干剖开,连接成一盆,变成双色花。
当然,和儿时的折腾不一样,那是恶作剧。有人说“六岁的孩子狗都嫌”,他十来岁时,都让鸡鸭猪狗兔子蛤蟆嫌他,看见他就躲。
比如他爱提起鸡腿鸭脚抡胳膊转圈子,或者把一只鞭炮偷偷的塞进邻居敬神烧香的香炉里,或者把两只兔子反着系在一起,让它们前进不得也后退不成。他作弄蛤蟆,把一串鞭炮系在它屁股背后点燃……就连对他爸爸也敢作弄,在他茶茶缸里撮一把盐或辣椒粉进去。
哼哼,幸亏茂爷是从前时代的人,如果他一直活到这个时代,而且还年轻力壮,不知道他会怎么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