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雨的云七十年感怀短文600篇》
第546篇 “阿P”的藜蒿情结
有句顺口溜叫做:“鄱阳湖上的草、南昌人的宝”。南昌人特爱吃藜蒿韭菜炒腊肉。藜蒿本来不是菜而是湖畔荒野的野草,每春夏间鄱阳湖畔密密麻麻一片。南昌人爱吃所以就有了那个顺口溜。
南昌人把它当成风味别具的家乡菜。除了藜蒿韭菜炒腊肉,许多外地人不吃或者没有发现,许多东西都可以吃,比如橘子皮、柚子皮、西瓜皮、红薯藤,比如豌豆荚的内层、大蒜根、栀子花……
有人说是因为贫穷。不能这样看,开始时贫穷可能是原因,现在讲究回归自然,讲究摆脱污染,比如藜蒿韭菜炒腊肉还入了菜馆的菜谱,外地人也爱点一碟尝鲜,更有临离开时买一份带回孝敬父母,给老婆孩子尝鲜的。
阿G和阿P兄妹俩的家乡并不在这里,也不是这里出生,祖籍也不是这里,但是在这里长大,所以就当成家乡。喏!就那幢灰不溜秋的两层楼房,还竖立在院子里呢。入幼儿园的年纪他们就住这里,天天在这里上楼下楼,在这里的屋子吃饭睡觉,在这屋子的楼道和邻居小朋友追追赶赶,哥哥还喜欢扑在楼梯扶手上,把扶手当溜溜板溜。
这兄妹也爱吃这里的藜蒿韭菜炒腊肉。哥去异国他乡许多年后,妹去看望他之前打电话问他要买点什么,哥说什么都不要,就买点藜蒿带去,许多年没吃了。
“什么?藜蒿!”哥哥可给妹妹出了难题,夏天哪来的藜蒿。她知道哥哥是想念家乡,可实在是买不着呵。
有句歌谣:“正月藜,二月蒿,三月当柴烧”。藜蒿冬初开始长,腊月就能吃,阳春三月是盛产期,一过料峭春寒日子藜蒿就开始变老,端午后便只能当柴草烧了。妹妹去看哥哥时已是6月,早过了端午节,哪还有藜蒿。分别好几年终于能见面了,妹妹在飞机上就开始激动、回想联翩。她激动得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计算着、等待着,越来越急的盼时间赶快过去。非常兴奋,就是没买着藜蒿总觉得遗憾。……终于见着了。互相瞪着眼睛端详,想发现彼此有什么变化,几分钟后突然爆出一声喊:“阿G!”——“阿P!”
阿G阿P是他们儿时打打闹闹中,互相起的非褒非贬的绰号,不称哥哥妹妹,叫绰号好玩。爸爸妈妈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称呼,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称呼的。名字和称呼不过是个代号,他们又喜欢这样叫,爸爸妈妈也就由着他们自己。
好几年没听到他们这样高兴的大声嚷嚷,妈妈突然听见他们同时“阿G!”——“阿P!”的一声,倒是别有了一番亲切感。他们没有兄妹间的拥抱,倒是彼此轻击一拳。哥哥那一拳的心里话也许是:“怎么才来看我呀!”妹妹的那一拳的潜台词也许是:“跑那么远的地方啊!”然后妹妹的眼圈红了。
近古稀年的老妈更是激动,想哭不好意思哭,想张开嘴笑却忍不住鼻翼抽动起来,终于没忍住,潸然泪下。
妹妹没带去藜蒿很是歉意,一再解释已经过了季节,而且即便买着也很难带上飞机,连水果茶水都规定不许带的。
那是北欧的一座小城,处处是花草树木,风景旖旎,到处有果树,哥哥住的附近树林草地还有蓝莓、红果、樱桃、蘑菇……溪水好清好清,天空好蓝好蓝,真是漂亮极了。
最高兴的是一次散步时妹妹忽然怔住,停下来观看:“看哪,这里也有藜蒿呀!”。那土坡、路旁,还有路灯杆周围的小灌木丛不就是藜蒿嘛。
真没料到,家乡已经没有,这北欧的异国他乡,这家门外的土坡河畔倒是长了藜蒿,就像家乡房屋前后的冬青、十里香、栀子花。哥哥来了那么多年居然没有发现吗?妹妹大概因为总是耿耿于怀,所以忽然迸发了灵感:“蓦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是小灌木丛,究竟是不是藜蒿呢?这个季节会有藜蒿吗?北欧也长藜蒿吗?家乡的已经老得只能当柴草,这里的却很细嫩,能吃吗?他们仔细观察,叶子杆子和藜蒿一模一样,掐下来闻闻,气味也是完全一样。
怕万一不是,他们掐了一些回去问邻居,几家邻居是当地人,都说不知道叫什么,没有人吃。一邻居是东北人,也说没有看见过。
他们上网搜索,原来连西伯利亚也有藜蒿,对了图片完全一模一样,这才放心的采摘了一些。
原来是因为北欧的气候晚一个季节,去时家里已经是盛夏,穿单衣,那里却还是春寒料峭,需要穿毛衣。家乡的春寒料峭时节不也有藜蒿的嘛。他们挑了一些树杪上最嫩的枝芽回去。
最高兴的还是妹妹,是她发现的,了却一桩心愿,她心情格外好。
买了腊肉和韭菜,哥哥要妹妹当助手,他自己掌勺,挑了个特别好看的大玻璃盘子,当成最上等的菜,炒成了一大盘。妹妹说她首先品尝,她要充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万一……妈妈没让她说下去:“呸!呸!不要说不吉利话!”
藜蒿没花钱,腊肉也不贵,唯韭菜价格十分昂贵。据说当地没有人栽韭菜,是从泰国进口的。家乡有个说法叫做“豆腐花了肉的价”,韭菜的价真的是腊肉的许多倍。
这样比吧:家乡的优质面粉每斤3元,那里也差不多是3元,然而一小扎韭菜约3两重,竟然要28元,折合每斤韭菜约90元,相等于买20余斤面粉。他们哼哼哈哈的开玩笑说,如果带些韭菜种子来这里栽,很快就可以成个“万元户”了。
那里面粉比大米便宜许多,老妈常做饺子和包子,就都是纯肉的,没有放韭菜。老妈临离开时还给哥哥包了不少留着,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
韭菜太贵,也就吃了一次,尝一尝也就罢了。哥哥吃得很高兴,可毕竟不是“正宗”的“鄱阳湖上的草”,不在家乡,不在熟悉的家里,还不是那熟悉的餐桌。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到“正宗”的“鄱阳湖上的草”,而且在自己的家,在那熟悉的屋子、熟悉的饭桌前。因久久怀念而梦得几句,遂汇集加工成了数阕:
天涯岂能无归意,争奈归日未可期;
藜蒿韭菜炒腊肉,只为耿耿思乡绪。
这里天空蓝湛湛,犹觉家乡天更蓝;
孤客一身千里外,隔水隔山思故乡。
何时重回餐桌前,兄妹家乡重相见;
老爸不必一人留,家人日日大团圆。
喜闻家乡天更蓝,游子急忙理行装;
阿P不用再惦念,重聚当年藜蒿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