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山完造如是说
1927年10月,鲁迅偕许广平从广州来到上海,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已有意与创造社和好,他在致李霁野的信中说:“创造社和我们,现在感情似乎很好。他们在南方颇受压迫了,可叹。看现在文艺方面用力的,似只有创造,未名,沉钟三社,别的没有,这三社若沉默,中国全国真成了沙漠了。”他们终于想到一起,都主张恢复《创造周报》,以“作为共同园地”。可是,成仿吾去了一趟日本,联合的计划便突然产生变化。日本的左倾文学,使成仿吾更加理直气壮。他和李初犁、冯乃超等人,反对联合鲁迅,认为鲁迅的文学思想与革命文学大相径庭。
1927年10月至1928年2月间,鲁迅和郭沫若同在上海,都是日本书店老板内山完造的朋友,内山书店经常可见他们的身影。可是,他们竟然一次也未谋面,此中缘由确实令人费解。
内山完造曾将他们两人进行过比较,说:“鲁迅和郭沫若的性格稍有不同。”郭沫若“从事政治,具有政治家的气质”,“鲁迅先生是纯粹的地道的文学家,一旦表明自己的意见,就永不动摇,至今不渝”。一个具有政治家的原则性,一个具有文化人的倔犟个性,当然都不会主动屈就对方,以弥合感情的缝隙,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回避、躲闪,以避免哪怕是邂逅时的尴尬和不安。
郁达夫的态度
创造社责难鲁迅的文章,一篇接着一篇,甚至以鲁迅的籍贯、家族等作为奚落的资料。他们强加于鲁迅的是:“代表着有闲的资产阶级,或者睡在鼓里的小资产阶级”;他们甚至使用漫骂的语言:“惹出了我们文坛的老骑士鲁迅出来献一场乱舞。现在就让我们来看他这老态龙钟的乱舞罢。”
郭沫若以杜荃的笔名在《创造月刊》发表《文艺战线上的封建余孽》,说,鲁迅“像这样尊重籍贯,尊重家族,尊重年纪,甚至于尊重自己的身体发肤,这完全是封建时代的信念!”
鲁迅和陈源、高长虹争论时,郭沫若还多少理解一点鲁迅,可此时的郭沫若反说他们都是非正义的,甚至意气地将鲁迅和陈源、高长虹的论战,喻之为“帝国主义者间因利害冲突而战”,是“猩猩和猩猩战,人可以从旁批判它们的曲直,谁个会去帮助哪一个猩猩?”为称快一时,他甚至对鲁迅作出这样的结论:“资本主义以前的一个余孽”,“一位不得志的FASCIST(法西斯谛)”。
郁达夫看了都气愤不过,认为创造社和郭沫若等情绪化的行为,太令人失望,便仿杜甫《戏为六绝句》,作了一首诗赠与鲁迅,以示声援:
醉眼朦胧上酒楼,呐喊彷徨两悠悠。蚍蜉撼树不自量,不废江河万古流。
鲁迅心中虽然也不免凄婉,但还是采取了冷静的态度,所进行的反击也仅仅是只言片语,而不是连篇累牍,终不失为仁者风度、长者胸怀。
至今,他们之间还有一段难以厘清的悬案。上世纪20年代初,法国作家罗曼·罗兰致鲁迅信,因寄创造社而了无着落。1933年12月19日,鲁迅在致姚克的信中谈及此事:“罗兰的评语,我想将永远找不到。据译者敬隐渔说,那是一封信,他便寄给创造社——他久在法国,不知道这就是很讨厌我的——请他们发表,而从此就永无下落。”
后来,他还向增田涉谈及此事。增田涉在《台湾文艺》发表《鲁迅传》,披露此事。郭沫若读后极为恼怒,立刻在《台湾文艺》发表《鲁迅传中的误谬》,以自作辨正。鲁迅在未读到此文前,即料到郭沫若的态度,他写信告诉增田涉:“《台湾文艺》我觉得乏味。郭君要说些什么罢?这位先生是尽力保卫自己光荣的旧旗的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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