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办《中国女报》
1906年,秋瑾回到国内,在上海北四川路厚德里9l号租了房子,筹划《中国女报》。
秋瑾有着办报的情结。1904年9月,她在日本创办了《白话报》,以“鉴湖女侠秋瑾”为名,发表了《致告中国二万万女同胞》《警告我同胞》等文章,宣传反清革命,提倡男女平权。
办报需要钱。秋瑾四处奔走,多方募集,又在报上大登广告,号召大家入股。可是响应者寥寥无几,到最后,只筹集到几百元。秋瑾痛感中国妇女界的死气沉沉,“简直有点麻木不仁”。
走投无路的秋瑾最后终于想到了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那就是到公婆家去筹款。她的公婆家很有钱,而娘家由于父亲去世,在钱财上已经无力支持她。
初冬,秋瑾回到湖南湘潭王家。公公知道儿子与儿媳之间闹矛盾,而且已经分居,见到儿媳突然光临,以为其回心转意了,就热情接待。
秋瑾对公公说自己想办学,但缺少经费,希望公婆家能给予资助。为了使儿子能和儿媳破镜重圆,秋瑾的公公爽快地拿出一笔钱送给秋瑾。几天之后,秋瑾又改成男装,不辞而别。
离家后,秋瑾即声明脱离家庭关系,以免株连家庭。
1907年1月14日,依靠这笔钱,再加上其他人勉力捐助的1500元钱,秋瑾在上海创办了《中国女报》。
《中国女报》是一种16开本的册子,封面上画着一个妇女,双手高擎一面旗帜,象征着妇女的觉醒和前进。该报以“开通风气,提倡女学,联感情,结团体,并为他日创设中国妇人协会之基础”为宗旨,在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提出了成立妇女联合会的主张。
为了使当时大多数文化水平低、不识字的妇女能看懂听懂,女报一律用白话文,并采用弹词、歌曲等民间喜闻乐见的形式,生动活泼,通俗易懂。
该报的绝大部分稿件都出于秋瑾之手。除“发刊词”外,她还写了《敬告姐妹们》《勉女权歇》《感愤》《感时》《精卫石》等政论和文学作品,编译了《看护学教程》,被誉为“报界女才”。
秋瑾在《中国女报》上试图铸造“国民”与“国民之母”的思想。她认为,“国民”大于皇权,男女亦平等——“改革专制政体,变成共和,四万万人都有主权来管国家的大事”,而在这四万万人之中,不言而喻包括二万万妇女。
秋瑾“男女平权”的思想来源于西方“天赋人权、自由平等”的观念,这也是孙中山三民主义中之民权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秋瑾认为,女子不但有和男子一样的平等权利,而且堪为“醒狮之前驱”“文明之先导”。
而彼时,在大洋彼岸,美国妇女尚在为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公民、获得最基本的政治权利——选举权,而开展着如火如荼的女权运动。要到1920年8月26日,宪法第19修正案通过,美国妇女才和男性一样,获得平等的投票选举权。
秋瑾旗帜鲜明地宣扬妇女人权,提出了把妇女解放与民族解放结合起来的深刻命题,无疑是那个时代的最高水平。至此,她完成了从女性解放到民族解放、从家庭革命到社会革命的破茧蜕变。
据当时的报刊记载,《中国女报》一出版就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有文化的妇女争相传阅,没文化的妇女也设法请别人念给她们听。大家热烈地讨论着报上的文章,还展开辩论。封建遗老们看了则大为震怒。
6月17日,秋瑾从绍兴写信给朋友,说该刊第三期已编好,“约于此月,必行付印”。
但,第三期却永远没有付印之日了。
“革命要流血才会成功”
7月10日,秋瑾得到消息,清政府马上要来抓捕她。
这年4月,秋瑾在杭州的白云庵召开了浙江各会党和军学界首领的秘密会议,正式组建光复军,推徐锡麟为统领,秋瑾自任协领。
徐锡麟,1904年加入光复会,次年在浙江绍兴创办大通学堂。徐锡麟忙于革命,疏于绍兴大通学堂管理,秋瑾遂接任学堂督办。大通学堂全名“通师范学堂”,是1905年由徐锡麟、陶成章等创办的,是借清政府废科举、办学堂之机,以办学掩护革命活动的基地。
身为校长的秋瑾亲任教习,每日到校,处理事务,骑马带学生到野外打靶,练习射击技术,还有各种器械体操、野外爬山、泅河和夜行军等训练。
清晨,激越的号声将学员从床上唤起时,秋瑾已身着军衣,怀藏手枪,腰佩倭刀,骑在马上了。
训练学生的同时,秋瑾一直同徐锡麟秘密活动,准备在安徽安庆与浙江绍兴举行武装起义。秋瑾的起义行动计划是: 先拿下金华,再攻占杭州,如果杭州攻不下,再回师金华,出江西入安徽,与徐锡麟的起义部队会合,再图大事。该计划虽然没能实现,但时人曾给予高度评价:“服其布置之周,任事之勇,以为自革命以来,其预备固未有若斯之完美也。”
7月6日,安庆起义爆发。徐锡麟刺杀了安徽巡抚恩铭,但起义失败,徐锡麟被捕就义。
10日,徐锡麟惨死的消息传来,秋瑾痛哭失声,不语不食。有人劝秋瑾立即离开绍兴,也有人劝她前往上海,并为她在上海的法租界找了一处隐居的住所,她都一一拒绝。她说:“革命要流血才会成功。如满奴能将我绑赴断头台,革命至少可以提早5年。”
秋瑾下令把大通学堂的枪支弹药分散隐蔽起来,又在和畅堂的家中密室里烧毁了大量秘密文件,叫学生们各自回家。
13日下午4点,清兵包围大通学堂时,学堂里只剩秋瑾一人。
秋瑾被连夜审讯,要她招出革命组织内情和同党名单。她提笔在手,凝思片刻,先写了一个“秋”字,这是她的姓。再催她写,她又续了6个字,这就是100年来的名句:秋风秋雨愁煞人。这也是秋瑾唯一的“笔供”。
1907年7月15日凌晨,秋瑾被处于“即行正法”,饮刃轩亭口。
秋瑾被斩引起了巨大震动。轩亭口是杀江洋大盗的地方,而当时对妇女行刑,最严重的是绞刑,没有斩刑。
民间轮番轰炸秋瑾案:“欲杀则杀,欲捕则捕,欲搜查则搜查。不必有证,不必有供,不必按律。”又从抨击秋瑾案出发,转而质疑清政府预备立宪的决心与前途,不断呼吁:“今日之天下,非实行立宪不足以挽回之。”这是日暮途穷的清政府难以承受的巨大压力。
参与搜查、审讯、行刑的山阴知县李钟岳,在秋瑾斩首3天后被撤职。他在杭州赋闲期间,经常流着泪,独自凝视、默诵密藏的秋瑾遗墨“秋风秋雨愁煞人”。不到100天之后的10月29日,李钟岳自杀身亡。
与秋瑾案相关的其他官员被调到地方任职时,当地乡绅上书拒绝。出行时,需军队保护而行,“然沿途之人焚烧锭帛、倒粪道中者,均骂声不绝”,令他们又惊又惧。
民心所向,势不可当,注定了满清灭亡的命运。
辛亥革命成功后,孙中山多次表彰秋瑾的革命事迹,两次到杭州凭吊秋瑾墓。他在绍兴各界欢迎会上发表的演讲称:“为推翻专制、建立共和,绍兴有徐锡麟、秋瑾、陶成章三烈士,于光复事业,功莫大焉!” ★
(本文写作参考了欧阳云梓《秋瑾评传》、吴先宁《秋瑾传》、郭延礼著《秋瑾研究资料》、秋灿芝《秋瑾革命传》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