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前面说过了，蒙娜丽莎想快一点儿回到古运河边，她要了解查尔斯现在的生活状况，她要再见查尔斯一面。

蒙娜丽莎沿着长安街上了京通快速路后，感觉有些累了，她顺势扒在322路公共汽车的尾部，一直向东，来到了古运河边的东关站，急急忙忙下了汽车。

蒙娜丽莎坐公共汽车从来不用买票。

在城里生活这几年，蒙娜丽莎的周围不乏追求者，那些追求者中，也不乏非常优秀的精品珍品极品男人。如，住在她楼上的一个长发男人，就是一只严肃、求实而又幽默、风趣、潇洒的蚊子，并且还有丰富的人文底蕴，深得几亿年蚊子界亚文化的熏陶。但一直以来，蒙娜丽莎和他好归好，却只是一般意义上相互欣赏的朋友关系。因为尽管她在爱情上很失败，也很受伤，但在她的心里，还时时纠缠着查尔斯的影子。这才真的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呢。

蒙娜丽莎下了322路公共汽车后，照旧去寻找几年前她和查尔斯曾经经常约会的那棵大柳树，那棵查尔斯经常在上面做引体向上的大柳树。但是在古老的运河边，随着城市的发展，这里的河道已经是面目全非了，原来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熟人旧友不知去了哪里，那棵大柳树也已经不知了去向。蒙娜丽莎只是凭借着一个残留的树墩依稀还能判断出昔日的景象。蒙娜丽莎边走边看，目光有些呆滞，心里涌起阵阵感伤。她四下张望，希望能找个熟人打听打听，但满目凄凉，连一个蚊子影儿也没有。她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就听到附近的那片外国进口的草丛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蒙娜丽莎寻声往草丛里看去，就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躬腰驼背地躺在一片枯萎了的草叶上，剧烈的咳嗽，使他的身体一阵阵地颤抖着，痉挛着……

“你老人家这是怎么了？病了？” 蒙娜丽莎捅了那个老人一下，没有反应，再捅一下，那个老人艰难地转过了身。

“是你？！是你吗？！”蒙娜丽莎惊呆了，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那双鱼一样的眼睛，分明就是查尔斯。查尔斯显然也认出了蒙娜丽莎，眼睛里瞬间发出了一丝光亮：“蒙……娜……丽……莎，你是我的蒙……娜……丽……莎，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 查尔斯艰难地抬起了手，想站起来，但没有成功，他的双手又痛苦垂了下去。蒙娜丽莎这才看到，查尔斯的一条裤腿也是空空荡荡的：“你，你，查尔斯，怎么沦落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蒙娜丽莎心如刀割，泪水不由自主地在眼眶里打转。“蒙……娜……丽……莎，你……不……知……道……”，查尔斯艰难地想表达什么，但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

蒙娜丽莎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白发苍苍的老人，就是自己昔日的恋人——那个风华正茂、朝气蓬勃的小伙子，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趴在查尔斯身上呼喊着：“查尔斯，查尔斯，你醒醒，你醒醒……”查尔斯双眼紧闭，浑身僵硬。蒙娜丽莎急了，她已经顾不了太多，一下子就趴在查尔斯身上，嘴对着嘴，开始为他做人工呼吸。呼着吸着，吸着呼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查尔斯终于睁开了眼睛。

“查尔斯，查尔斯！” 蒙娜丽莎呼叫着。查尔斯嘴唇干干的说不出话。“你等着”，蒙娜丽莎转过身，顺势趴在一根草的茎脉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吮吸着，吮吸着。蒙娜丽莎从来没有吸食过这些苦涩的东西，但今天，她豁出去了。蒙娜丽莎嘴里含着苦苦的汁液，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喂到了查尔斯嘴里。查尔斯感激地看着她，突然间老泪纵横，就开始涕不成声……

查尔斯断断续续地告诉蒙娜丽莎，自她一气之下出走后，他就疯了一样四处打探她的消息，但始终没有打听到。后来，查尔斯就天天守在这棵大柳树下等啊等，等啊等，不吃不喝，头发都等白了，但他没有放弃，他相信有一天，蒙娜丽莎一定会回来，一定会给他一次悔过的机会的。一天又一天，一个月又一个月，蒙娜丽莎还是杳无音信。再后来，这个河道要改造，那些老住户们就都迁徙到别处去了，但查尔斯坚决不走，他要继续留下来等着他真心爱着的蒙娜丽莎回来。所有的人都走了，那个麦考儿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本来，她的目的，就是要故意拆散蚊子界这对儿最纯真的爱情。那个麦考儿看到我的痛苦，她是那么的开心。是的，她胜利了，她是胜利者，我输了，我输在声色犬马上，输在意志不坚定上，输在一时冲动上，我知道我活该。河道改造的时候，人们把这棵大树也砍了，我就是在那次伐树的过程中被砸折了腿。但即使我死了，我也不能离开这里，我要等，我坚信，你没有忘记我，你会回来的，这不是，你终于回来了……

“快别说了！都怨我！”蒙娜丽莎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抱着查尔斯，泪雨滂沱。

“你终于回来了，你已经原谅我了，蒙娜丽莎，我不行了，但我真高兴啊。蒙娜丽莎，我的蒙娜丽莎，求你，现在，你就吻我一下吧，我们至今还没接过吻呢！”

蒙娜丽莎伏下身，把嘴贴过去，深深地吻在查尔斯那干裂的嘴唇上……

打雷了，天与地云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