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泰山上的苦菜 

黄殿琴

天泰山是一座不太巍峨的山，它却是我童年时的乐园。

偶约几个诗友去登天泰山，大家挂在眉梢和嘴角上的神态像卸掉了多年的包袱。从后坡的山谷爬上，飞舞的花蝶时时围绕，身边的知了也不知在何处窥视着，一会儿呼呼地叫，一会儿傻愣愣地发呆，小鸟站在树梢怡然鸣唱，“悠然见西山”，山山岭岭每一片树叶又让我回到童年时的“石梯童戏花蝶梦”。一路轻，一路轻，哪得云梯风骚领，尽笑天泰山顶。

忽地，淡淡的小风，钻进鼻子，留下土地的香味儿，我静静地置身在春天的天泰山，想起儿时天泰山上的苦菜，儿时天泰山的一蓑烟雨越变越有味。

久违了的气质，山上的那种叫“老蝈嘴”的野菜，叶子形状像莴笋叶，比莴笋叶子要小，根茎大多长在岩石缝里，挖出来很费劲儿，要花大力气把它挖出来，根茎长得像人参，剥下皮能吃，甜滋滋的，解饿、解馋。根茎能吃，叶子不能吃，很苦。在一起玩的几个瘦丫头、胖丫头、黑小子、淘气包总让我想起北坡的橡子树林，只有北坡有，捡橡子；橡子与栗子差不多，橡子外包着一个像栗子篷那样大的外壳，每个橡子篷里只有一个橡子，和栗子不一样，栗子篷里有时有三个栗子，橡子篷非常扎手，不小心扎了手赶快挤血，不然的话又疼又痒。捡橡子篷是为了玩“弹球”，没钱买玻璃球，听老人说橡子是一种栗子的原始祖先，但没有进化成栗子，人们就只好用来喂猪，是喂猪的好饲料。人不能吃，非常苦，人吃了拉不出屎。开春，青黄不接，粮食少得可怜，挖来一篮子野菜，把苦菜洗涮后，放在大碗里，倒一点酱油和醋，大口地吃起来，吃得那样香，觉得这菜一定很好吃，只夹了一筷子放到嘴，刚一嚼就吐在了地上。

小的时候，山果子快要成熟的时候，借着打野菜去大饱口福。唯一的一棵槟子树，槟子树长得太隐蔽了，脆脆的、甜酸酸的，打野菜时总是想到它，但从来没有吃到过最成熟的槟子，对槟子的酸涩印象最多。槟子树藏在又远、又高的山顶的小沟中，到槟子快要能吃时，就去“猫耳洞”摘槟子。树上的槟子一年比一年少了，知道它的小孩也越来越多了，吃到的好槟子也越来越少了，来到槟子树下左扒拉右扒拉，一个槟子都没有找到。想起那棵早年的唯一的槟子树，不知它还活着没有，槟子树可以听见我的心里话。

天泰山上有眼泉眼，传说这眼泉水是两条龙变的，一条是白龙，一条是黑龙，两条龙相敬如宾，同甘共苦。因这里常年干旱，两条龙立下决心，准备让自己的一腔圣水造福这里的百姓。这眼水甘冽清醇，常年不断，春夏秋冬时喝它也不闹肚子。我记忆深处的神水，也是我至今没有喝过的，没有什么水比得上它的。小时候和奶奶种地的时候，带着干粮，常常就着这眼泉水吃饭，喝一口水，吃一口窝头，感觉到很香甜菜。后来泉水少了，流量小了，听说是“农业学大寨”的时候，打眼放炮吓跑了一条龙，一条龙永久地谢了幕。

时间总在弯曲，春天又一次回到了身边，春天就在身边；天空下的山与树呈现着绿色的脸庞与绿色的衣裳，像阳光一样贯穿着一生。许多小的变大了，许多大的变小了，而人们的眼睛却永远追逐着精灵。过上了优越的生活就是真正的甜吗？苦日子带来过苦恼，也洗清了尘渍；常常在春天的时候吃一点野菜更觉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