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津俐 松山听音
遗憾,大抵可以成就完美,我对听音阁的感觉便是如此吧。
初到听音阁,是那一年的八月游历松山。依稀记得陡峭、俊秀,间有青松点壁的回声崖,那声音似穿越历史的风声,在天地间回旋,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溢满错落的苍凉和久远的余韵。我更喜欢云松观湖,那棵劲节的古松,赫然斜飞,以一种横空的姿态,傲立于苍茫云海,枝杈交叠,衬着蓝天深邃的背景,更是勾勒出其风雨历练后的沉稳与矫健。倾听岁月脚步,俯瞰历史沉浮,灵魂当是何等的宁重与超然?霹雳石,似一剑凌空,决绝而纯粹地似闪电般划过,瞬间,那一线刹露的云天,恢弘地倾泻,无牵无碍。湛蓝与黄褐,似岁月与历史的容颜,诉说着那一段古老的传奇。
那晚,夜宿听音阁。房间位于地下一层,推门而入,一股凉爽的气息迎面而来。房间的风格极为简约,既无浪漫温馨的色彩,亦无书香水墨的遗韵,更看不到一点奢华与享受的痕迹。至此,听音阁名字中所透露出的雅致与小资情调,于此番凌厉地审视中,烟消云散。
置身一处新景,情绪自然会有些亢奋。恰好朋友电话邀请聊天,便按着她说的房间号码一路寻来。进得门来,眼前为之一亮,顿觉别有洞天。简约依然,只是多了一方宽大的阳台。那扇偌大的落地窗上映着满眼的苍翠和葱茏。疾步而去,抬眼处,隐约可见婀娜的山影,因了叶子的抖动而婉约起来。淙淙的溪水声,自脚下蜿蜒而过,泠泠成曲。而夜的深邃与娇羞,似薄纱一般,将声色间隔得幽远、空灵、迷离。
自是奢望此番风光水韵可以陪我入梦,却不得已悻悻离开。或许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情境才是美的极限,朦胧得耐人寻味,且久远绵长。
只因初此擦肩,匆匆而过,便一直对听音阁怀有向往,怀有一种洞览或淋漓的渴望。
妫水小城于夏季炎热的日光里躁动不安,而我,好静的性情却由来已久。结庐于人境,又全无淡然之心,欲寻得一处清幽之所,聊以安谧。而听音阁,便毫无悬念地成了我灵魂栖息的别苑。
经过了数十里盘山公路,沿途的风景甚是怡人,怪石嶙峋而起,神形兼备地融入了想象,足以令我凝眸、沉思或微笑。而另一侧的山谷内,积流成湖,轻波漾漾,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明珠般被烘托于碧绿之中。
至听音阁宾馆,天气有些慵懒的灰暗,倒也颇显柔和。听音阁被群山环抱,处子般的落坐于青色的静谧里,娇柔且灵秀,凝重而婉约。
房间的位置正是我所钟情的。树的叶子随了微风探及到我的窗前,隔着玻璃去触摸,似有一种故交般的通灵,我便笑了。山影在叶子苍翠的缝隙间,忽远忽近、若有若无。山色也于距离里不停地变幻着,或浓绿或浅黛,而晚烟中,定是朦胧的幽暗了。
脚下,便是听音阁之音的由来——溪水。凭栏俯瞰,溪水清澈,蜿蜒曲折,顺势而去。间或遇突兀而起的石块,便翻水为花,泠泠作响。沉淀了岁月的玲珑之声,清缓地叩击着灵魂,唤醒了那颗不染喧嚣的心。
阳台之间是用玻璃作为隔断且未通达至顶,因此,只要隔壁有人,便可见得影、闻得声了。邻居是个老年团,走廊里相遇过。悠然的脚步,恬远的微笑,与山之仁、静、淡毫无错落,相得益彰。
夜,树影于云里安睡了,虫虫鸟鸟也放下草帘,喁喁地浅语,并渐次入梦。风于松林中,缓缓地行走,听得的,便是融融的诗意。只有楼前的流水,依旧于耳畔停留,倾听我的忧伤。
深夜,一场大雨不期而遇。骤然间,似万马奔腾之声,穿窗入耳,愈驰愈急,颇为震撼。若是白天,一定能看到远山的雨帘,如烟、如雾、如尘。大大的雨点,于阳台顶部的玻璃上急促地跳跃,少了傍晚时分的那种轻灵与惬意。雨的脚步,潮涌般从山的那端奔驰而来,似是委屈于喧嚣的心,寻得此处,迫切地得以释放与回归。想来如我,便也不会对其贸然地造访有些许的嗔怒了。溪水的声音,因了雨水的融合,暂别了空灵婉约的韵致,抖了抖身体,吟唱便浑厚而宽阔起来。
隔壁的鼾声,于我的阳台上踱步,舒缓有致,怡然自得。风雨里的那一份沉稳与安然,令我动容、崇敬。岁月的尘杂,便是被这风雨沉淀,然后才结晶出如此的从容与洒脱吧。
一夜鼾声一夜雨,半帘灯影半帘风,听音阁之夜。
清晨,窗外的叶子耀眼地明亮,溪水如昨日般的清澈,将鸟儿翅膀上悬挂的青翠,印在眼眸里。山顶,娇羞地躲在云雾中,等待着阳光的邀请,而我已准备离开。
几位朋友驱车而往,随他们离去的瞬间,失落感骤然袭来。似是即将远离一种久远的向往,令我的心忧虑而沉重。
车子向大山深处进发,细看窗外的风景,却也别有风情,或秀美或豪放,或深邃或空灵,一如听音阁之韵,由其心耳!
如若境随心转,便可处处听音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