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遥远的秋天。
奶奶一声令下:“孙子们,快去山上摘些红枣,要好的,不要带虫眼的,愈快愈好。”我和三个叔兄弟有的拎着篮子,有的扛着杆子,一路小跑向村后的山上奔去。
那天,一位披头散发、衣衫褴缕、蓬头垢面的女乞丐在我们村中乞讨时,突然躺在地上用手捂着肚子、呻吟不止,脸色腊黄,豆大的汗珠子从额头上流了下来。奶奶分开众人,让围观的乡亲把她搀到了自己家里,奶奶略懂些医道,把了她的脉后,给她在肚脐眼上做了针灸,尔后就命我们四兄弟去山上找红枣当药引子。到了山上后却大失所望,因我们村的山上无人看管,满山坡的枣子早就被一些“偷鸡摸狗”的刁民打得几乎净光,剩下的只是挂在枝头上的几个孤零零的红枣,不是干瘪的,就是发僵的,再就是带虫子眼的。我们不能有负奶奶的重托,就决议去邻村的山上看看。
邻村的山与我们村的山紧挨着,只隔一道沟。当我们来到邻村的山上时,喜出望外。大大小小的枣树上挂满了红白相间的枣子,嘟嘟噜噜随风而颤。随便打上两杆子,枣子就如雨点般落满了一地。我们四人边往篮子里拣拾边往嘴里送着那又甜又脆的枣子。当我们正拾得起劲、吃在兴头上的时候,突然有个兄弟叫了起来:“不好啦,有人来了。”抬头看去,果然见不远处的坝堰上奔来了一位五大三粗的汉子,手里还拎着条棍子。三个兄弟见事不妙撒腿就跑,杆子和篮子都弃置于原地。我是老大,杆子丢下不要紧,却不能丢了篮子,要不然没法向奶奶交差。我挎着篮子慌不择路,象一只负了重的鸭子孑孓而行,怕菜篮子里的红枣颠簸出来,跑得很是谨慎吃力,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当我停下来回头瞅瞅时,就见黑脸汉子已追到了身后,他大喝一声:“贼孩子,把篮子给我留下。”说着就去夺我胳膊肘里的篮子。我不肯轻意丢掉,就和他争夺起来。可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怎能是一个壮汉的对手,篮子最终落入了他的手中,由于用劲过猛,他的身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篮子被随之抛了出去,在空中画了一道长长的弧线,里面的红枣便象长了腿的小老鼠倾巢而出,撒落荒草丛中。
想起临来时奶奶的重托和女乞丐期盼的眼神,我的眼泪“扑扑簌簌”地流了出来。可我的眼泪没能搏得汉子的同情与怜悯,反而被他一双大手扭住了两只胳膊:“走,去你们大队部找你你们队干部。”我向个小偷一样被那汉子一路推推搡搡,扭送到了大队部。
大队支书是我的表叔,当我看到他时象看到了“救星”,“哇”地一声哭了,向他哭诉了事情的原委。汉子一听是为了治病救人的,一脸的狐疑:“你说的是真的?”我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看了看表叔,表叔说:“这孩子说的是真的,我刚听一位群众说他奶奶收治了一个女要饭的,现在还在她家里躺着呢。”汉子当即低下了头,用一副温和的口气说:“你先回家吧,我马上摘一篮子红枣给你奶奶送去。”我以为他是信口开河,但又不好反问他,趁他暂时还没改变主意之机,便撒丫子溜了。回到家后,我没敢直接去爷爷家,怕自个去了挨奶奶的一顿骂,便去找三个兄弟,我们四人一起去了爷爷家,正当我们不知该如何向奶奶交待时,那个追赶我们的汉子气喘吁吁地来了,手里拎的不再是棍子,而是满满一篮子红枣。进门后,他看了看正躺在床上的女乞丐,又看了看正忙着煎药的奶奶,歉意地说:“大娘,俺刚才不知道您孙子去偷枣子是为了给人治病,若是知道俺就不截他们了。”先前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慈善祥和。奶奶说:“没事的,现在知道了也不晚。”汉子放下篮子后转身走了,碰到我时还特意拍了拍我的肩膀。
奶奶掂着她的小脚,忙前忙后,用红枣当药引子了熬一沙锅治肠疾、化食消积的草药,盛了一碗,又搬起那个女人的头,一勺勺地给她服下。女人服药后,病情渐渐有了好转。她强打精神起身下床,一个响头磕到地上,向奶奶道谢。奶奶忙将她搀起,说:“不用谢我,你要谢的人多着呢,有送大枣的、有送山楂干子的、还有送白矾的。”女人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流满了两腮。奶奶继续收留了她,给她煎药治病,直到她病好后方才让她离去。
当时,我正读小学二年级,头脑里还没掌握多少词汇,我觉得用“伟大”俩个字来形容我的奶奶和那个看山的黑脸汉子、还有凑草药为那个女乞丐治病的乡亲,是一点也不过分的。
直到现在,这个故事之所以依然在我脑海里那么清晰,就是因为奶奶和乡亲们的那种纯朴和善良让我铭记在心,始终难以忘怀。多年不在家,又不知道有多少个类似的亲情故事在发生。
作者:王井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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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于2012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