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展秋回头望望刘巧儿，她好好地坐在那里。只是脸色好像红润了点，不像白天那样苍白。

展秋说道：“我看不见啊。”

“心在，它就在。你要用心去看，抛弃一切有形的束缚。”

“抛弃，抛弃，你说的轻巧。”展秋心里嘀咕：“你哪里是用心了，分明是用耳，用你那双独一无二的耳朵。”

“我是用耳朵，耳朵有时比眼睛更能接近真相。”好像听到展秋发的牢骚似地，阿汤解释说。

“我们闭上眼睛，表面上看，是关上了这个世界的窗户，但却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有些东西，看不见不等于不存在。有些看不见的，可以通过你的触觉去感知。试试看？”

展秋闭上了眼睛，试着像阿汤一样去体验黑暗中的生活。四周与睁开眼睛相比是多了一些东西，虽然没有风，但有一团团的热量，有一个个跳动的小生命。

阿汤随手把棍子放在脚边。

展秋闭着眼睛，没有人发现那根棍子在动。

它在缓缓地移动，有点吃力的样子。刘巧儿的手微微地动了下。棍子好像害怕的样子。它轻轻地靠在展秋的脚边，那么轻，以至于展秋一点都没发觉。

片刻，棍子里面一亮。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忽然棍子发出一道绿光。嗖地钻入了展秋的体内。

“阿汤。”

“恩，在呢。”

“你感觉到什么没有？”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们附近。”

“恩，在我左手六丈开外的树后面，有个人影哎。不对，今晚就我们俩，没听说还有谁！”展秋一惊，声音压低，用手捣了捣阿汤。“小心。你呆着别动。”

展秋伏下身躯，运起从书上学到的功夫。身体顿时轻如飞燕，而且比以往更灵敏。展秋顾不得深探究竟。两个呼吸间，展秋就贴着地面来到人影背后不远的地方。如果有人看到，绝对想不到有人会比蜘蛛更灵巧轻盈。

人影一动不动。展秋看清楚了，那人着一身粗布衣衫，外形看起来粗壮有力。但展秋总觉得这一身很熟悉。

忽然，展秋呆住了，不由叫了一声，“李老三！”

那人影回过头来，可不就是李老三吗！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与往常灰蓬蓬的乱发相比，多了几分文雅，憨憨的表情还是没变。

李老三看着展秋，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惊喜，仿佛想说什么，但又有几分恐惧，张了张嘴，不料却发出了一声苦笑。

看着眼前的李老三，展秋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他听不到李老三心跳的声音，甚至连呼吸也听不到。站在他面前的好像是一副李老三的躯壳。但他百分之百地肯定，这就是如假包换的李老三。

在苦笑声中，李老三的身体慢慢地消失着。

展秋一拳闪电般地打过去，却打在树上，树体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洞。要不是耳边还回响着那声苦笑，展秋绝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阿汤，阿汤……”展秋气急败坏地叫道，惊慌失措的声音在夜间格外响亮。

阿汤急忙摸起棍子，摆了个架势，“怎么了？”

“李老三，是李老三，他，我不知道他是活着还是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汤和展秋研究了一夜，还是不得其解。

天渐渐亮了。远处一个身影慢慢变大。

是刘来顺送饭来了。竹篮里放着十个香喷喷的葱花煎饼和一罐豆浆。

阿汤和展秋不说话，默默地喝着豆浆，吃着葱花饼。

“村长说了，中午到他家去吃。”刘来顺说道。

阿汤和展秋神情严肃地点点头。

刘来顺纳闷地看着他俩，招呼着五、六个汉子，说道：“今天白天轮到你们值守，睁大眼睛，离远点，有什么事情赶紧给村长报告。”

那几个汉子憨憨地点点。三三两两地坐在不远处，吃着自家带来的食物。

中午。多云，阴。

朱荣家。

兽医老郭与朱荣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展秋和阿汤进来门，一声不响地坐到了饭桌前。

朱荣的脸色与天气一样，阴沉沉得。

“村里的人很不安，说是有人得罪了镇仙村的土地。大家下午要去土地庙拜祭。”

展秋没说话。

阿汤低头喝汤。

兽医老郭说道：“是要拜祭下土地。最近发生的事情很诡异。刘巧儿的事情现在还没解决。对了，展秋，你说不让移动尸体，大家听了，可什么时候才能让死者入土呢？”

展秋不说。

阿汤回答道：“他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但是，一旦移动了刘巧儿的尸体，镇仙村立刻会变成人间地狱。”

“你别吓唬我。”兽医老郭大声说道。

“我们昨晚见到李老三了。”展秋说道。

“什么？”听到这消息，吓得朱荣手中的筷子都掉在了地上。兽医老郭的脸色霎时变得雪白。

“要保密，目前只有我们四人知道这个消息。”展秋神情严肃地说。“李老三现在非人非鬼，到底对镇仙村有没有危害，我说不上。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大家保持安定。这几天一定会有事情发生。告诉大家，不论白天还是晚上，要结伴行走，不要离村子太远。”

朱荣和兽医老郭互相看了看，好像交流了点什么，点头答应。

吃完午饭。村民们都聚集在村头土地庙前。

朱荣为首，大家跪拜着土地，祈祷神灵为镇仙村带来安宁。

起风了。庙前的风幡在风中摇曳着，如泣如诉。

献上祭祀的贡品，上罢三炷香。朱荣大声道：“镇仙村男女老少虔诚地祈求神灵保佑镇仙村的安宁。”

话音未落。呜，一阵怪风不期而至，庙前的风幡啪地折为两段。

朱荣大惊。带领大家跪拜不已。

片刻风停，云散。

看着折为两段的风幡，一身沙尘的镇仙村男女老少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