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病
冬之后,春按时来临,玉兰花开指日可待。孩子健康成长,家庭波澜不惊。收入略有盈余,车子状况良好。酒杯晶莹剔透,钟表不急不徐。厨房里笑声传来,生活如此稳定平静。但该来的还是会来。不论身在何处,总是心有旁骛,隐隐不安。有些烦躁,有点悲伤,有点失望。细究起来,没有理由,没有根源。只是在骨肉里发芽,静静地生长,隐隐地痛。时时提醒,一切都很脆弱。世界行走冰上,厄运徘徊四周。不知道做什么事情好,也不想做任何事情,语言和行动没有意义。
一个名为马金库的年轻人反复说:“活着多累啊。”累,或许就是征兆。再发展下去就是疾病。马金库累到病了,因为发困这个理由就要杀人,他在法庭上微笑着请求:“希望法官能尽快判决本人死刑,立即执行,谢谢!”或许例证更多。即使列举得再多,也远远不够。喊累的人如此之多,莫不是他们都要病?不要让这么多的人病了,以至于我们的社会成为病态的社会,人成为可憎的动物。做作,撒谎,贪婪,骄横,残暴,总要统治别人和世界,总要抢道,斜地里冲过来;总在后面拼命按喇叭,要别人惊慌失措。惊慌失措了,就容易出错,就要抢劫和杀人。杀人的种类很多,连环枪击,大卸八块,只是其中之二。但想一想,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抢劫和杀人,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是自我救治的时候。找一个地方,一个角落或者空旷之地,喝酒,嗑药,狂笑,恸哭,大声呼喊,昏睡不醒,彻底放松,甚至疯狂。涂鸦,拍摄,写作。画自己,眼睛难画剜掉眼珠,耳朵难画割去耳朵。说到拍摄,记录景色不如记录人类,记录人类不如记录哲学。写作是用文字砌墙。修一座城郭,修一座坟墓。沉湎于情节不能自拔,彻夜不眠,日以继夜,直到恍惚。就像有意把飞奔的车放慢,停在路边,打开警戒灯;就像森林里找出路的人,在一棵云杉树下睡了片刻。轻风吹来,一激灵就能醒来;或者有人过来,拉一把,就会从梦里醒来。
儿子睡醒之后说:“睡眠是良药”。大多数清醒时刻,完全明白面对世界人很渺小这个道理。当然再小的人也五脏俱全。那里生生灭灭七情六欲,这是另话。最重要的是经过自我救治,小病自癒,可以回到生活里去了。只见玉兰花已经谢了,转眼间又换了一个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