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恋未恋
有风在吹
嗨
我在这里
看到风了吗
还有飞动的羽毛球
还有呢
那件黑色的西服
我在初三,我叫莫小控,爸爸说很多东西莫要忘,它要在我们老去的时候停在摇椅的肩头上陪我们看落日夕阳。所以他叫我莫小控。我十五岁,喜欢看言情喜欢幻想,贪恋着一切别人不贪恋的东西,这不矛盾。
我住在一间民用出租屋里,我的生活很简单有规律,去吃饭,去上课,去读书,去散步,是散步,不是玩。
嗨小孩!陪我打羽毛球好吗?张小帅板寸头忽悠悠的遮住了我赖以享受的阳光,而且他巨大的身影吸收了本该属于我的所有光芒,我懒懒的抬头看他,虽然我不想用那个让人鄙视让人切齿让人发指让人不屑的词来形容他,但他真的很那个,怎么说呢,很帅!
我十五岁,你得理解我,别人怎么早熟的我不知道,我真的很晚熟,我就一俗人,就这么俗词儿!您瞧着办吧!
他一身西装革履看得我心里慎得慌,我不是小孩子。在初三量身订做校服的时候,那阿姨直接喊道:一米六四!我微厚的嘴唇咧得比夕阳红还红。我有范儿!我身高在女人中是上等,您不能歧视我!可后来我就知道了,阿姨是以一米六四的标量来衡量我以后的身高去向,而且在以后三年的时光里把我可能大概也许差不多一米四多的小身板裹在一米六四的衣服里,最悲哀的是,到现在,我的身高一直保持一米六四的佳绩不动摇,以后可能也没有可动摇的机会了,不仅膜拜那阿姨的料事如神。
你不是学生吧?
我是老师,刚毕业的。
啊?
二班班主任。
我及时悬崖勒马住我的想入非非,什么我们将会爱的惊天地动鬼神打破阶级束缚冲破千难万险千难万阻终于修成正果,不能怪我,我看言情长大的。
你怎么不接球啊?
这不能怪我,我不想奔跑的很没形象,我要在你心底留下一个不但淑女而且才女的复合式形象,让你对我过目不忘并且来一段在别人眼里不伦不类但在我看来理所当然的师生恋。
我发了一记去势很凶猛的球,怎么说呢,我想让他对我影响更加深刻些。注意了,我是这么发的,我左手将羽毛球抛向空中,紧接着右手的球拍从身后挥上来,那球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一颗子弹的速度向他左边飞去,他目瞪口呆了好一会才慌忙去接,我一边得瑟一边得意的看着他身形矫健的向球那边飞去,夕阳在我的视线里被拉成了一条很长的红色细线,我的脸上绽放大多大多的桃花,他无奈的微笑无奈的摇头。那一记球他没有接住,我以为我赢了。
几年后当我在那么发球的时候,教练冲我喊:谁这么教你的!到底会不会呀!我就懵了,原来是将球从前点出去的。如果是那年的我知道这么个弱智的问题,明白他为什么会苦笑,我会不会找个老鼠洞钻进去,而且应该边钻边念不是我不是我,没有看到我没有看到我,刚才那个我不是现在这个我……
当然,这是后话了。
我依旧保持那个发球的姿势,以相互接了对方三十二个球的佳绩作为大结局,天完全黑了,校园里的读书声成片成片的响起。
谢谢你啊!陪我打这么久的球。
没事啊!我也很喜欢运动的。说实话,我从来只会睡觉而已。
你是哪个班的?
四班。
不能指望一个老师能跟学生说什么话,身份摆着那了嘛!级别不同,唯一的联系就是不断不断地去问那些熟记八百遍不止的数学题,我千方百计打听到的,你要知道一个人作战真的很累。我没有朋友,或你不是,你应该拥有很多。
没人知道为什么,一向厌恶数学的莫小控会那么勤奋数学成绩已不可思议的速度突飞猛进着,虽然没有超过第一,但与第二并列着,我依然记得那个戴着八百度厚眼镜的男生将我的试题举起来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右看看的惊愕表情,要知道,莫小控的数学成绩在全年级的排名上是找不到的,当然,看你怎么数了,倒着来准是一状元!
为了不让我的智商太低以至于难以置信,在此之前我做透了每道题才敢拿去请教他。
就这样。
嗯?
会了吗?
不会!
他好看的剑眉又皱了起来。
认真听,就这样……
四班的石星子总会带给我很多惊喜,比如正在上课,他可以将一书包的小说堂而皇之举在我面前晃荡,急的我心里发痒咬牙切齿,两耳轰鸣两眼发直。我在下课的时候一个箭步冲上去掐他的书包,哪知他比我还快早溜了,哪有这道理?
当然,如果我知道,我绝不会那么干。
这也是后话了。
石星子冲进了教师宿舍楼,在走廊里跟我展开循环战术,哪知早杀红了眼的我早已顾不得太多,冲吧!小说是王道!
呦!
哇!
啊!
有人打开门,门是向外的,我冲过去顺手给撞上了,他又以光速向里合去,那声惨叫是从里面发出来的,当然还有我的,石星子啊完一声看到战况有变就脚底抹油溜了。
我说过,如果我早知道,我是不会这么干的,但如果死了,我还活着。
那个人愤怒的又一下把门撞开,我惊愕的看着他两条血线顺着鼻孔流下来,外面是白灿灿的阳光反射在白森森的粉刷墙壁上,一切看起来那么不和谐那么诡异。
原来是你啊!你还有没有礼貌啊!你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你懂什么叫轻声细语吗!这成何体统!
我早已顾不得额头上那个不但瓦亮而且是青紫色还绚烂多姿妩媚生风的包了,我又懵了。
他骂我?他怎么可以骂我?他怎么可以不念‘‘旧情’’呢?我脑子发烧了。
回去写八百字检讨!交到你们班主任那去!
他扔下这么一句话继续鬼哭狼嚎了。
我能不能用那个寒风瑟瑟鬼萧萧的词文雅一回?当然不是冬天,可我感觉到冷了,我摸着眼泪捂着额头拖着腿失魂落魄走回教室,一把鼻涕一把泪开始写忏悔书,字数之多吓得我们班主任以为我要发表小说了,他急忙解释说学校还没有开设周刊这一项,但你的文章可以贴在学校内的专栏里。听听,这是人话吗?
我的泪水又开始泛滥了。
最后班主任终于知道发生什么了,他看完我的忏悔书拍着我稚嫩的肩膀说:感慨的不错,事儿不大,可你也知道我们初三四班是一个集体!你的行为也代表我们班集体,在二班那里跌了份儿,你让我这做班主任的也抬不起头来啊!
听听,这是人话吗?
我和张小帅结梁子了,我喜欢他,除了我以外别人不知道。哦不!我告诉你们了,你们要替我保密,我是害羞的孩子。你说什么?我把顾小西给忘了?哦不!没有,还记着呢。但这和喜欢上别人不矛盾,或许我自身就是个矛盾体,但生活还在继续不是么,我十五岁,我还是孩子,你得理解我,我从胚胎,发芽,抽枝,再开花,当然当然或许会结出很多果子。但谁知道呢,或许结出来的都是歪瓜裂枣也说不准,或许等它们全被虫蛀之后噼里啪啦全部落掉了,要我茕茕孑立形单影只形影相吊的去迎接让我毛骨悚然凄切悲凉寒风抖擞的秋天吗?我只是想活的开心点过得滋润点,有幻想的地方多一点,这样想就更不矛盾更不凄切了。
我变得不再看数学不再有事没事去他宿舍门口溜达了,我的数学以自由落体运动回降到状元郎的位置,我们班主任的下巴又一次砸在了地面上,因为他是我们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我的分数直接影响到他年末总结评奖最佳班主任奖,毫无疑问我会给他以催木拉朽式的惨烈无情打击。他讨厌我,但不能表达的太过明显,没准我会直接交一份白卷,要知道,以前再怎么说也是十位数字的,平均值也分不了同学多少分。
莫小控同学,你是家里有什么事吗?沉默着。还是父母给你太大压力了?继续沉默着。
我只想看看张小帅会有什么反应,他对我还有没有‘‘旧情’’。出了办公室的门我看到满世界毛茸茸的柳絮上下翻飞,落在地上滚抱成一团又被风抛起来,撞在校园的围墙上就碎成一团团然后又勾肩搭背重新凑合去了,这个场景让我忽然觉得很沮丧很落寞,在以后我才知道它有个更时髦新潮的词儿,叫伤感。
我爬在走廊上的围栏上啜泣,那个专栏上贴着一张很鲜红很醒目的告示写着张小帅五一结婚,有意前往者请联系谁谁谁。
五一啊!好日子,讨了个好开头,我爬在栏杆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梨花那个带雨肝肠那个寸断荡气那个回肠,我说你怎么就那么鼠目寸光呢,你怎么那么没眼力价呢!你难道没发现我根红苗正,细心培养那就是前途无量而且指不定又是一东方红,那女的有什么好的呢?身高体胖都在一个尺度上,你把自个栽进去那可就是天堂地狱三重火!整个一炼狱!你犯的着吗?你难道没发现我青春的小身板也有模有样了吗?你说说你,一个二十五岁的老男人被我看上容易吗?不容易!忒不容易了!
我泪眼蒙眬就看见好几辆礼车驶进学校停在他宿舍门口,礼车的布置真庸俗!真个一彩色气球,不过很合他的品味,我的眼泪就更加澎湃了。
那个女人的红色高跟鞋从车里探了出来,我抹干净眼泪甚至想挂起眼镜去打量,不过还好,我的视力这时好得前方飞只蚊子也能扒皮抽筋,长得太糟心了!粉扑得太惨无人道了,毫无血色的脸蛋上就下方血红的嘴唇还略显个人气,那正方形的身体塞进圣洁的婚纱里看的我揪心。
张小帅黑色的西服在阳光下几乎闪耀着,他流光溢彩的脸上一张嘴笑的没个人形了,接下来他几乎是伪装着轻松地笑着,因为他抱着那个正方体向职工宿舍楼走去,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出那是一幅怎样的图景:新郎额头鬓角汗水一滴滴落着而且嘴角咧开,也许在笑但更多的肯定是在暗暗使劲。我的思想很邪恶的转动。
我笑了,几乎是哈哈大笑,我为我臆造的场景笑的泪水横流鼻涕肆意。
那然后呢?你会不会这么问呢,我希望看到的你会这么问一句,这证明你在喜欢我的故事。
然后啊,我很努力将数学拉到我所能拉到的位置,可是很奇怪,我再怎么做都到不了之前那个我自己都叹为观止的位置,但我还是以优异的成绩进入一所县里有名的高中。
再然后,我住读在那所高中,回去之后也见不到张小帅,听说他有个女儿了,很可爱的,我就笑了,平凡的人,愿我们在尘世获得幸福。
什么?你说我在狡辩?
嘿嘿,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当然了,这是真心的祝福,生活还在继续不是吗?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