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了长篇小说《钱眼》,掩卷沉思,感觉就是两个字,厚重。
锐强的小说,我大都读过。他崇尚形而上,善于营造氛围,如《在丰镇的大街上嚎啕大哭》;善于描绘心灵的矛盾和冲突,如《十字绣》;善于小中见大,如《台上台下》。而这部《时间缝隙》,与他过去的小说不同,无论是小说文本还是文本所反映出来的精神,都是沉甸甸的——厚重
一是历史的重量。小说所反映的是上世纪初那段兵荒马乱的时代,军阀混战、兵匪交加,战祸连连,饥馑遍地。那段历史本身是沉重的,它给人们留下的记忆是沉重的,他给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这个社会留下的思考是沉重的。锐强用纪实的笔法,忠实地反映了这段历史。锐强说过,他在小说中叙述的事情,都是在那个年代、在那片土地上实实在在地发生过的。他写的是小说,但他不去想象,不去虚构,记人叙事力求准确,力求客观。他曾四处奔波,对人物的事迹进行严谨细致的考证。面对那些历史,面对那些人物,他肯定有许多话要说,但他冷静地躲开,不去评论。忠实地对待历史,纪实地反映历史,也许正是这部作品的成功之处。
二是作品的容量。厚重之作必有一定容量。有容乃大。那段历史,纷繁复杂,乱象丛生。如何统筹那些事件,如何安排那些人物,如何反映当时的社会?这实在是个问题。常见的结构模式,恐怕很难承载。锐强找到了一个地方,信阳。信阳是一个大舞台,生旦净末丑,纷纷登场,你来我往,各自表演。他找到了一个人物,李玉亭。李玉亭,信阳的一个风云人物,上得大帅府、中军帐,下得烟馆、妓院,社会各界、各色人等,都与李玉亭相交相熟。这么一个舞台,这样一个人物,为他挥洒自如地书写历史提供了支撑,而不必刻意交待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必过于讲究故事的完整性、连续性。这种独特的结构方式,成就了作品的容量。否则,区区二十八万字,如何能如此从容地囊括那段历史呢!。
三是情感的分量。锐强是信阳人。我仿佛看到,锐强在站在高处,俯瞰他的家乡,他看到的,是满城的堑壕,是屠城,是溃兵抢劫,是填满深谷的尸体,是“家人们蜷缩于角落瑟瑟发抖”,是为了一口棺材而盗掘新坟……将军大帅们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占的是地盘,谋的是势力,斗的是意气,欺凌的是百姓。李玉亭不是一般的百姓,他是个商人,开办“和盛炉房”,发行钞票,投资铁路,富甲一方;他是头面人物,场面人物,后来又成了官场人物。就是这么一个人物,最后落得家破人亡,去城内背尸体、埋死人,压低帽沿去乞讨,吃老鼠。何以如此?管家夏先生一句话道破天机:“你刚强一辈子,也算计了一辈子……惟独有一样,你是无论如何也算计不到:时局。”
因为厚重,这部小说有可能成为传世之作。
不过,或许因为他占有的史料太多,有点为史料所累。很明显,有的地方有点臃肿,有的地方有点牵强,有的地方枝蔓太多。说也难怪,挖到篮子里的菜,丢一把谁都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