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散文创作研讨会纪要

鲁苑

　　两三年前，文坛上四处惊呼“长篇热”，长篇小说出版如适逢革命高潮来临红透半边天，而今形势已渐渐归于平静。实际上，早在长篇热之前就悄悄热起来、至今势头有增无已的却是散文热。6月19日至24日，连续五天里，在鲁迅文学院召开的全国散文创作研讨会上，与会代表们纷纷发表意见，一致认为，当前的散文热具有深厚的群众基础，值得特别重视。

　　这是继年初全国长篇小说创作研讨会之后由鲁院举办的第二次纯学术性质的研讨会，参加会议的既有袁鹰、徐开垒、林非、吴泰昌、周明、苏叔阳、肖复兴、雷抒雁、孙武臣等一批散文家、散文理论家，也有大量全国各地散文刊物和报纸副刊的编辑，因而，会议从理性探讨到市场调查形成了广泛的议题。

　　散文热值得肯定，散文市场供不应求 当前，居然有一种文学产品在总体需求量上不断增加，长时间里供不应求，这就是散文。会上代表们饶有兴趣地看待着这一景观，普遍认为，90年代以来，读、写、编散文的人空前地多起来，关键是读的人多了，并且读的人遍及社会各个阶层。一方面，散文像电视里的“说话”节目一样，亲切、自然、真挚，贴近寻常百姓的生活情感；一方面，社会生活的急遽变化，正使寻常百姓愈来愈多地通过阅读散文寻求精神上的寄托与安慰、心灵上的轻松与消遣、知识上的补给与校正；另一方面，散文又是一种能够最自由、轻松地进入人生的任何一点印象、一缕思绪、一类体验和一种情调的文体。如此等等，都使当前的散文市场空前地繁荣起来。尽管存在泥沙俱下的情况，但散文热是深沉的，适应民众需求的，也是自然形成的。

　　散文不是文化夜壶，大狗小狗都可以叫 说到泥沙俱下，会上自然有代表对目前盛行“大散文”和“跨文体写作”观念，将散文文体搞得杂而又杂的现象表示担忧。这其中涉及两个问题：（一）传统散文主要指抒情散文，不包括随笔、杂文、序、跋、日记、访问记等品种；（二）散文本是高贵、典雅的，不包括时下散文栏目中有关名人佚事、明星趣闻、社会内幕、热点评论等五花八门的“文化快餐”式的内容。总之，他们认为不能把散文当作“文化夜壶”，谁都可以往里方便。散文应清理门户。而多数代表（尤其是编辑方面的代表）则认为，散文的“泛化”是顺应时势的，散文没必要保持“纯种”而拒绝杂交。任何艺术形式都需要发展，任何艺术手段都是为目的服务的，怎么表达好、怎么受欢迎就可以怎么写。有的代表还提出，如同可以划分出纯文学和通俗文学一样，也可以划分出纯散文和通俗散文，两者无高下之分。一句话，大狗小狗都有权利叫。事实上，会议大体是倾向于“大散文”概念的。

　　“真实说”与“虚构说”各执一词，“真情说”无可非议 写散文能否加入虚构，是一个争论不出结果的议题。会上，几位著名的散文家再次强调，真实是散文的生命，是散文区别于小说的最后界限。读者相信散文内容的真实性，为之动情，就不可以在感情上欺骗读者。而其他一些代表则举例指出，历史上一些散文名篇同样存在着虚构的成分，所谓真实只能是一种本质的真实。甚至有编辑同志提出，善于把散文写得虚虚实实，增强整体效果，乃是高明的写法。两方面意见当然都能够在“真情说”上统一起来，即散文的精髓在于写真情，离开了真情的散文是毫无价值的――其实此话还是等于什么也没有说。讨论会是在读者缺席的情况下召开的，所以读者的看法究竟如何还无法论证，但大家都能感到，在这个问题上分歧重大，还需要不断深入地加以辨识。

　　“小女人”可以，“小男人”不行 尽管有人指出，时下出现的“小女人散文” 格局狭促，且有沾染炒作之嫌，会议大致上还是对这类散文采取了宽容的态度，并把其中一些作品称为佳作，表示赞赏。有代表认为，女作家写些家庭、婚姻、情感、衣饰、宠物、美食、流行色之类的事情，不可或缺，它们丰富了人们的文化生活，有功无过。但许多代表对那些相伴而生的“小男人”散文表示反感，斥之为阴盛阳衰的标本。特别是处在历史大变革时代，我们的散文如一味沉湎于表现一己私情，热衷于咀嚼身边一点点得与失、喜与忧，流连于小情感、小意绪、小境界、小哲理，琐淡之风盛行、纤弱之气上升，实在不是幸事。与会者共同呼吁：当前散文还少有大气之作，需要散文家们再三努力！

　　当代散文内质三大匮乏：哲学、个性、文采 所有代表都同意下述观点：在散文市场供不应求的同时，散文创作中又十分缺乏精品。有代表深入分析了内里的主要原因：（一）时代变了，当代散文创作却还没有寻找到强大的时代哲学为底蕴。而一个民族的文化、包括散文文化，其中缺少足以照亮人心和现实生活的哲学思考是难以想象的，这也是缺少“大气之作”的根本缘由。（二）纵观当下散文，虽然篇篇都有“我”的影子，却缺少真正的个性张扬，有的甚至有意无意地将个人的情感掩饰起来（包括著名散文家余秋雨的一些作品）。散文是一种最难掩饰自我，最需要感性生命之张力的文体，这方面的孱弱终使创作无法进入至善境界。（三）汉语言文字的丰富、华美是世界少有的，散文又是最讲究遣辞造句、把玩文字的体裁。而尽管中国古代散文历史悠久、留下无数精美篇章，但随着若干年来民族语言的部分流失，当代许多散文家使用的词汇愈来愈贫乏，写作中缺乏“咬文嚼字”的雅兴，自然会使目前的散文多芜杂之作，而少有万人传颂的名篇。

　　编辑与理论家：不可放任自流 会上的编辑们多数为报纸副刊编辑，他们为有机会参加这样的学术会议，借以提高从事编辑工作的自觉性感到欣慰。有的编辑说，当前出现的散文热确实与报纸副刊的推波助澜大有关系，根据我们的了解，现在广大读者对副刊散文仍然十分欢迎、寄与厚望，进一步办好散文栏目是我们应尽的职责。一个重要问题是对读者群也要加强引导，不可一味迁就大众趣味。要意识到，不断提高作品质量，是使散文园地获得长久的生命力、使散文热持续下去的关键努力。为此，散文编辑们要加强学习、加强联系、取得共识，一起为繁荣我国散文创作作出贡献。散文理论家们也表示，以往有一种认识，以为散文理论难以建设，从而放任散文创作自流，现在看来这种认识是错误的。这次研讨会就是理论性的，开会中大家都感到深有启发，已经说明理论的重要性。加强散文的理论批评工作是当务之急，今后应多次举办同类会议。

　　中国作协副主席、党组成员张锲代表中国作协到会向会议表示祝贺，并就当前散文创作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举办全国散文创作研讨会，也表明了今天鲁迅文学院对加强学术建设、参与创作实践的高度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