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振水 新华网
这是一个没有绝对权威的时代,上帝可以不再造人,但上帝不能让人类不去思想。因为思想是自由的,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了这一事实。 洛克说:“谁认为绝对权力能纯洁人们的气质和纠正人性的劣根性,只要读一下当代或者任何时代的历史,就会相信适得其反。”然而,历史就都是秉笔直书而无有所掩饰的吗?闵良臣先生《关乎历史的真实》一文给了我们一个“不新鲜”的告诫:不可尽信史,良知有时会向权力妥协。其实,我们不仅从历史里可以读出思想,一些知识分子的著作也能“一世兴衰照眼明”。顾准的日记,韦君宜老的《思痛录》都是“言之凿凿,如指诸掌”的直言,令后人警省不已。 王小波不是思想家,他的思想也许能在历史上留下一道细细的划痕。他的杂文犀利有余,甚而有所偏激,但他是一个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在升平时代里,对历史或自己经历的历史的反思和对将来的忧思。王小波的人生历程里有过“人害”时期的痛楚经历,对于一个知识分子家庭里的后代来说,也许他更深刻地体悟到了知识所蒙受的沉冤。他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写作者,他是自由的思想者,一个真正的自由撰稿人,在他人生写作的黄金时代他“单干”了。也许他的不期而为正验证鲁迅的那句话,“猛兽是单独的,牛羊则结队”。他成了一头独行的“猛兽”,直到英年猝死。他的杂文是他思想着的明证,他虽然被一些人认为是“另类”,而笔下所写大多却是热肠冷眼,有时连他自己的经历也“戏谑”作证。王小波的作品在国内发表的大多被删改过,这次出版的《王小波文集》(1—4)(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年9月第1版)收全了他的作品(包括一些‘出口转内销’的文学作品),也都恢复了原貌,读来如三伏饮冰,真是“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有人认为王小波的小说是消极生存方式,是“非崇高”类作品。其实,大雅近俗,大俗近雅,在文学形式与内容上并没有泾渭分明的界定,可能王小波的小说算是“边缘小说”吧。王小波的小说首先境外获奖,而后在国内发行,这也许原本就是一个黑色幽默。王小波的小说大多描写的是在特定时代背景下,扭曲了的人性情感和性压抑的一种“实录”,而其中却蕴含着冷竣的人生思考。他的中国唯一一部同性恋题材的剧本《东宫·西宫》被张元拍成电影后至今仍未获公演,这也是王小波的“另类”所在。对于弱势群体的关怀,也是一种人文精神的反思,或者直说,是对人性的自由受压抑的另一种释放方式(当然,我反对同性恋),王小波的作品里不时闪烁着这样的零星的火花。无论怎么说,王小波和我们一样面对的是太平盛世,“但他举起了投枪!”毕竟他举起了投枪,“中国文人,对于人生,——至少对于社会现象,向来就多没有正视的勇气(鲁迅《论睁了眼看》)”。正因为王小波有了这种勇气,在一些“万事闭眼,聊以自慰”的人的眼里,他总算是另类一些了,思想着的人们难免孤独。 要读完《王小波文集》的时候,我手头上又拿起了一本《随笔》,是今年的第1期,这是一期或痛快淋漓或诤言不讳的好随笔。曾经有人说,中国这几十年没有出现过一个真正的思想家,诚哉斯言!面对物质的极大丰富日益文明,也许,当我们把眼光仅仅盯在物质上时,我们就不会思想了。鲁迅先生说:“曙光在头上,不抬起头来,便永远只能看见物质的光”。我们还是抬起头来(哪怕是暂时的)吧,被物质左右是可悲的,人类也许会失去思想的。焚书也不曾把思想之火湮灭,让物质成为思想的枷锁该多么可笑,因为思想毕竟是自由的。好在王小波在上个世纪死掉了,不然他也可能不会思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