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不给他欢乐,他却创造了欢乐来给予世界,他用他的苦难来铸成欢乐。
——罗曼·罗兰
作家、作品与人格之间的关系,对于我们,还是一个尚未展开研究的领域。
在古代,关于一个人的文章究竟能否真实准确地体现和表达他的人格,就一直存在着不同看法,甚至争论不休,莫衷一是。比如西汉文学家杨雄就认为“言,心声也。书,心画也。声画形,君子小人见矣。”而金代文学家元好问则对此持否定态度。他说:“心画心声总失真,文章宁复见为人?”
事实上,这个问题相当复杂,两种情况可能都存在。不可一概而论。
从一定意义上讲,人格,也是一个模糊概念。具有多义文科学都研究人格问题,不同学科的定义也不尽相同。但是,它的涵义仍有其最基本的范围规定性。这就是,一方面,人格标志着人区别于物的本质特点;另一方面,人格也体现着人的个性特征。所以,人们普遍认为:人格就是指做人的资格和为人的品格。
二
我们说,人其所以有人格,关键是由于人具有自我意识。作为正常的成年人,如果一旦丧失了自我意识,就会出现人格分裂、人格障碍或人格失落现象。发展下去,当然也就无所谓人格了。可见,人的自我意识与人格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
自我意识是指人以自我为对象的一种意识。也就是人对自我进行反思、观照、内省而行成的意识。它包括:
人对自己的身高、体重、相貌、体态、性格、气质、兴趣、爱好、能力等内、外特征的认识;
人对自己在社会交往中的角色、地位、作用和价值的认识;
人对自己的理想、信念、目标的认定;
人对自己所从属的群体的阶级意识、民族意识、团体意识、国家意识的认同等等。
总而言之,自我意识就是人的一种关于自我形象、自我角色的意识。
因此,它是人形成自我独立人格的基础。人的自我意识不同,就会铸造出不同的人格。而且,它表现着人的道德观念和理想人格。起着评价自我人格或者改变自我人格的作用。
人格心理学的研究认为,人的自我意识中,有一种以创造客体对象为动机的自我意识,这种自我意识构成自我的创造性人格。“当人意识到自己是能动的主体,意识到自己的潜力、智慧、才能和力量的时候,他会油然产生一股自我实现的冲动和欲望。人在创造性自我实现活动中,把自我对象化到客体中,使对象主体化。人在创造新的客体的同时,也创造着新的自我。自我意识中关于展示自我才能的动机,关于新自我的想象、构思、设计,既是自我实现活动的一种内驱力和指南,又是自我实现活动的一种目的和结果。”
我们说,这也是大部分作家的自我意识和作为作家的理想人格。
三
大家知道,人类其所以需要文艺,是因为文学艺术自从它诞生的时候起,经过不断发展和完善,义不容辞地担负起了提高人类素质的使命,起着追寻人生意义、人生价值的作用。考察中外文学发展史,我们不能不承认,文学是人类精神的食粮;优秀的文学作品在人类精神生存中始终起着提升其人格的作用。
而文学作品与作家人格的关系,更是密切相关的。文学作品从构思、创作到问世的全部过程,都可以说是作家人格精神的外观体现过程。文学作品的接受者也从来没有忽视了文学艺术作品背后的人。
评论家普遍认为:作家心灵质量的水平高低;人格之树的盛衰程度,以及在作品中的显现状况,是衡量文学价值的重要标尺。从这个意义上讲,不论在任何社会,作家如果失去了人生激情、社会良知和道德责任感,他的作品也就失去了在读者心目中的人格基础。相反,作家的人格力量越强大,作品在读者心目中的人格基础就可能越雄厚。从一定意义上讲,这也是作品对于读者心灵冲击力的重要——。
所以,有人曾经认为,文学之于人格,正如现象之于本质。在任何一座雄伟峻峭的文学高峰的深处,都潜藏着一股汹涌澎湃的人格激流。
以路遥为例。从《惊心动魄的一幕》到《人生》再到好凡的世界》,路遥以高质量的发挥完成了他文学赛场上的“三级跳”,他在这些作品中,常常以一种社会实践、历史变革的参与者的身份观察眼前的一切,以一个实践者的视角展开社会生活的宏伟图景,围绕生活中的纷法复杂的斗争设置人物、事件和冲突。既符合作品特定生活场景的需要,又深深地包藏着作家自己的兴趣、追求和期待。既表现了作家对现实生活的审美观照,又体现了作家参与生活的心理愿望。
路遥在《早晨从中午开始》中,曾经深情地引用过托尔斯泰的话:“艺术作品的完整性不在于构思的统一,不在于对人物的雕琢,以及其它等等,而在于作者本人的明确和坚定的生活态度,这种态度渗透整个作品。”他回忆自己的写作实践,对托翁的话深表赞许。他在创作《平凡的世界》的过程中,更是彻里彻外地悟出作家与作品之间极其深刻美妙的联系。他说:
伟大感与渺小感,一筹莫展与欣喜若狂,颓丧与振奋,这种种的矛盾心绪贯穿于整个写作过程中,这样的时候,你是作家,也是艺术形象;你塑造人物,你也陶铸自己;你有莎士比亚的特性,你也有他笔下的哈姆雷特的特性。
的确,路遥常说他最喜欢看高水平的足球赛,在德国访问期间观看足球赛的一张照片,尽管照自己是俯背侧影,但他一直作为弥足珍贵的纪念保存着。因为高水平的足球赛的运动员所表现的异乎寻常的拼搏精神与路遥本人在文学创作上那种忘我的顽强劳动,其内在精神是相通的,路遥对他们的羡慕和敬仰,恐怕是因为两种辛苦之间,包含着同样令人钦佩的人格力量。
难怪有评论家说:“人格理想与人格缺陷,生活理想与生活缺陷的搏斗,贯穿于精神劳动者路遥整个人生历程。他作品的许多人物,特别是主要人物的内心冲突是他自己灵魂搏斗在某一方面,某一层次上的延展和对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