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故事说,有位失意的年轻人来到普济寺,他沮丧地向老方丈絮叨自己的不幸和绝望之情。老方丈吩咐小和尚端来一壶温水泡了一杯铁观音茶,年轻人看着冒着微微水汽的茶水———茶叶豪无生气地漂浮在水上,喝起来一点儿茶香也没有。见年轻人疑惑,老方丈又吩咐小和尚去烧一壶沸水,然后亲手沏了一杯同样的铁观音茶———茶叶在杯子里上下沉浮,丝丝清香不绝如缕。年轻人想要去端杯,老方丈阻止后又提壶连续五次向杯中注入一线沸水。茶叶一次比一次翻腾得厉害了,缕缕醇香袅袅升腾,在小小的禅房里弥漫开来。见年轻人若有所悟,老方丈便告诉他:用一杯温水与一杯沸水冲沏的茶水显然不同———温水无味而沸水清香四溢。世间芸芸众生也正如此,那些没经风雨曝晒之人,就像温水沏的茶叶浮在生活的表面,无法浸泡出生命的芳香。那些栉风沐雨的磨难之人,如被沸水冲沏的酽茶———在沧桑岁月里几度沉浮,才有了那种沁人心脾的清香流年了。
生命如茶,从这个故事里得到最佳诠释。在沸水冲泡之中,生命的内涵才能够散发出本质的芳香———茶与水的完美结合才能让生命抵达一种至高至纯的境界。
很久以前,听一位恩师说:“学生如同香茗,老师仿佛清泉———所谓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水十分,茶亦十分矣。八分之水,试茶十分,茶只八分耳。”就是说,学生也好,老师也罢,如同茶与水,水对于茶而言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没有“十分之水”,那茶就没有了与清泉完美结合的茶香人生了。
诗人流沙河曾经写过一副对联:“时髦你喝易拉罐,守旧我饮盖碗茶。”其实,两种饮料在这里已经不是时髦与守旧的概念,而是喝茶人的一种生命状态。这副对联,让我想起多年之前我家盖房请人做活儿,母亲拿出父亲从外地带回的最好茶叶,泡成香茶给那些汗流浃背的人喝。可是,他们每人都大呼小叫地说茶太淡无味了,母亲只好在茶水中加入一把粗劣的茶叶———那些人喝了之后反而大叫痛快,他们酣畅淋漓的豪爽之态,至今想起来,依然激情荡漾。
茶永远是清淡平和的生命境界———无论妙玉的“梅花雪水”,还是乾隆的“碧螺春茶”,以及贫困人家的淡饭粗茶……只有细细品读它的人,才能在自己的生存状态中感悟它的自然之味———它就是一位纯粹谦和的君子,有着无穷生命的哲学诗意。难怪欧阳修早就说过:“纵情山水间,茶亦能醉人。”那是一种深入山水之间的生命体悟,也是一种对生命真谛的深层发掘。
另一位北宋大诗人王安石说,他终日以茶为食,因为茶比世俗的米盐更多了一层生命的珍贵———茶乃是生命的一种提升,是精神所依的高尚享受,他是一日不可无茶的。
前不久听一位教授说,二战后,原子弹爆炸后的日本广岛和长崎,仅有三类人活了下来———从事茶道的人、种茶之人和长期饮茶之人。茶中有抗辐射和防癌变的物质,才让这三类人逃过了灭顶之灾———让生命的奇迹绽放于美味的茶香中……
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藏族古谚:“茶是血!茶是肉!茶是生命!”藏族人将茶推崇到如此境界,那种茶情和茶意,是何等魂牵梦绕而又亘古如春。
安徽 鲍安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