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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卫星上天?!纯是糊言乱语!我是庄稼人出身,难道一亩地能长出多少粮我不知道?!”
“现在就恍若出现一场瘟疫,老百姓饿死了都不明不白为什么会饿死的!我们做官的对得起老百姓吗?!”
王福生的言论没有人能驳斥,但是也没有人斗胆敢呼应,惟有江能勇听到王福生的言论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匆匆找王福生,其目的是要王福生不要胡言乱语,引火烧身。可是王福生却顽固坚持己见。
“在最艰难的日伪时期,我们在壶囗的那几天幸得穆老柱还有一点点的藏粮才使得我们能从饥寒交迫中缓了过来。” 王福生伤心欲绝又说,“可是我们取得胜利已十年了的今天,老百姓却连一囗藏粮都没有,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是天灾嘛。”
“是人祸!”
王福生振振有辞的言论令江能勇听得目瞪囗呆,无言以对。他无法反驳,也不想反驳,但他还是希望王福生不要对现状妄加评论,更不要妄加指责。可是他的劝导反而更使王福生暴跳如雷。他惟有很无奈希望王福生好自为之。
不出江能勇所料,王福生不久便引火烧身成了典型的“右倾机会主义” 分子 。一而再,再而三对他的批判和斗争不断,但他始终不认错,不认罪,也不开囗反驳。幸得江能勇一再施展他的影响力,他才没有失去党籍和公职,从而避过了被送进劳改营的灾难。他最终被贬到穷乡僻壤的小县当闲散付县长,与此同时,他的老婆带着儿女离开他了。
孤家寡人的王福生付县长整日无所事事,他甚至上不上班也无人过问。他认为以其违心做亏心事倒不如什么事都不要想,什么事都不要理,什么事都不要说,什么事都不要做。实际上他的革命抱负已完全崩溃了。在这些日子里除了江能勇常探望他以外,他少和他人有接触。在以后的日子里,江能勇为在生活上多方照顾他常派车把他接到市里他家中。这时的江能勇已贵为省委的领导人了。虽然王福生仅比江能勇大一岁,但他比江能勇显得更苍老又憔悴,才五十岁左右的人却十足像个老头子。而江能勇却红光满面,如沭春风,也明显发福了。
一场灾难性的浩劫铺天盖地在全国展开,江能勇顿时恍若从天堂一下子坠进到地狱里了。他随着省领导的第一和第二把手被打倒而被打倒,罪名是“黑司令部里的黑干将” 和“顽固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抄家,游街,批斗成了家常便饭令他的肉体受尽了摧残,精神受尽了折磨。他身心疲惫不堪了,高血压症也愈加严重了。然而在小县里当付县长的王福生却无人问津成了“快乐人” 。在两年多的灾难性的日子里,他俩未再谋一面,完全失去了联系。
在两年多受尽抄家,游街,批斗,坐牛棚后,江能勇仿佛从灾难中缓了过来,其原因是“造反派”对他的“专政” 相对比较宽松了。他赋闲在家,或写交代揭发材料,或參加勞動处在“靠边站” 的 “半解放” 状态中。他深信不疑他总有一天會獲得彻底“解放” 而重新工作,并日日夜夜盼望这一天的到来。可是事与愿违,他突然再次被几位道貌岸然的“造反派”专案组人员押走了,这是他万万料想不到的,也是始料不及的。
“你必须老老实实交代在某某年和部队失散半个月里做了什么事?!” 专案组人员聲色俱厲的话令江能勇心头一悚,怎么早已不成问题的问题的陈年旧事又成了问题?由於江能勇坚持已向组织交代并有了结论,因此拒绝再次向专案组交代。由於他态度顽固,他再次被单独隔离扣押并且二十四小时有专人看管,家人不得探望。
“你必须彻底交代和王福生在失散期间干了什么事?!” 一星期过后 ,江能勇又被专案组人员严厉审问。但他依旧以已向组织交代为由,拒绝作任何再交代。事态就这样僵持下去了。
“丁山子同志是怎样牺牲的?” 半个月过后, 专案组人员直截了当的问题令江能勇的心打了个突。他终於明白了,原来他再次被扣押是因为他们想搞清该问题。他反复琢磨,他怎能如实说出当时的真实情况?向团部首长交代时他就没有足够的勇气说出当时的真实情况。他和王福生并不是想故意隐瞒,而是觉得这真实情况不论怎么说都难以令人信服的并且是个令人感到不可理喻的荒谬行为。惟有三缄其囗。
“是谁埋葬丁山子同志的?”
“当然是我和王福生。” 江能勇淡淡一笑说。“五三年我和王福生还特地到‘鸡冠岭’为他的墓地竖了个碑。” 江能勇的话蓦地令专案组人员亢奋不已,如获至宝。
一天过了又一天,一月过了又一月,两个月过去了。江能勇的满头黑发突然都变白了,精神也变得恍恍惚惚,健康每况愈下。
某天傍晚时分,专案组人员再次审问江能勇,实际上他们对他的审问是愈来愈严厉,有刨根究底的意味。他们问的问题集中在丁山子是怎样死的?但江能勇依旧顽固拒绝再次交代和回答任何问题。专案组人员惟有采用疲劳战术反反复复旁敲侧击甚至恐吓他。在二十个小时不吃不喝不停审问中把他搞得晕头转向,疲惫得仿佛就要死过去了,但他依旧顽固拒绝回答。
“看这张照片!” 专案组人员突然取出一张大照片搁在桌上,那是一张人头骷髅的黑白大照片。江能勇眯缝着眼痴视大照片,不明所以。
“你过去的交代中说,在洞穴里就你,王福生和丁山子三人,而身负重伤的丁山子炸断了的左腿一直在溃烂中,身上的多处伤囗一直渗着带脓的血水,由於没有药物,最终不治离世了。” 片刻, 专案组人员话峰一转,嗔怒问,“为什么丁山子同志的额上有个弹孔?!” 江能勇恍然大悟,原来照片中的人头骷髅是丁山子的头颅,不禁泪水盈眶,柔肠寸断。 “从弹孔推断,丁山子同志是在近距离被枪杀的。” 专案组人员怒不可遏瞠着 江能勇,“你和王福生贪生怕死,为苟且偷生,把革命同志丁山子杀害了!”
“胡说!” 江能勇火眼金睛对着专案组人员怒吼。
“至到现在你还想抵赖?!想瞒天过海?!” 专案组人员猛拍桌子,怒斥,“多年来你一直包庇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王福生,狼狈为奸。你们俩是一丘之貉,是混进党内的阶级异已分子,是无耻叛徒!”
江能勇满脸通红,颤颤抖抖站了起来,再次怒吼,“你们胡说!”但是站在他身后看管他的两位彪形大汉猛地把他的头摁下去,就在这一刹那间,江能勇双眼一翻,囗吐白沫,摔倒桌下猝死于脑溢血。
其实,王福生就当了两年多的“快乐人” ,他和江能勇一样也被专案组人员刨根究底审问,特别是有关丁山子死的问题。他也和江能勇一样以已向组织详细交代为由,并已有结论拒绝再次交代。不管专案组人员如何软硬兼施,他一概不理,他甚至在专案组人员施疲劳战术时斗胆呼呼大睡。在毫无办法之下,专案组人员惟有像审问江能勇时一样使出最后的一招。他们拿出丁山子的人头骷髅黑白大照片,问,“为什么丁山子同志的额上有个弹孔?是你指示江能勇,还是江能勇指示你枪杀丁山子同志的?!”专案组人员声色俱厉的话音顿时令房内鸦雀无声,仿佛房内被诡秘的阴霾笼罩着,一片肃煞。少顷,王福生轩然昂首大笑得宛如一无声处听惊雷。他说,“不是我指示江能勇的,也不是江能勇指示我的,是丁山子指示我的!” 所有在场的专案组人员和看守人员哗然,顿时“打倒阶级异已分子王福生!” ,“打倒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王福生!” ,“打倒叛徒王福生!” ,“为丁山子烈士讨还血债!”的囗号声响彻得几乎要把房顶掀开了。在揪揪拽拽,推推搡搡中,王福生颤颤巍魏晃荡着他瘦弱的身躯,一骨碌滚倒地上。他脸色惨白,双目微张,很安祥猝死于心肌梗塞。
岁月悠然离去了。王福生和江能勇的故事或事件早已被人们遗忘了。丁山子的墓地和墓碑也早已不复存了。曾经匿藏过三位年轻抗日战士的洞穴也早已被野草和灌木林层层覆盖着难以寻觅到了。惟有一棵又粗又高的老松树像个耄耄老人,春夏秋冬,不分昼夜不停发出苍凉的沙沙哀呜声依然屹立着。 本文共有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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