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信（开慧梦）

　肖伊绯 著

佳：

前些天的睡梦中，有一场景颇为动人，可一时难以下笔描述。今晚有些情绪袭来，故而挥笔一书，与佳分享。

背景很美，绿草原野，碧浪滔天，此浪全为翠色青草风中之舞，前有一枣红马飞奔疾进，载一戎装女子，含笑回望；后有一白驹紧追其后，奋蹄扬鬃，载一奇伟男子，神色从容。满卷幸福之恋，意味盎然。亦不知是观其景还是亲临其中，在主客观的穿插演绎中，终归客体，才发现此景实一幅绝美油画。而且冥冥中似有人相告，画中人物有杨开慧与毛泽东，不禁肃然；而忽然醒来，才知南柯一梦，亦不禁欣然。此梦数次玩味，仍觉意味无穷……

精神世界、器具世界、物质世界的玻尔三重世界论及至海德格尔的《世界图象时代》似乎既是此梦的一个隐喻又是一个先入为主的动因。

还记得我过去常给你念叨的海森伯测不准与薛定谔半死猫吧？这些量子力学上的经典悖论其实已经预示了玻尔三重世界的客观阴影总是会在人类认识的路途上留下不可究诘的"疏明"。当然这个"疏明"还是海德格尔式的术语，源自他于德国黑森林中行于林中路上的启示：林间万木矗立参差其间，阳光斜射穿林，林中空地斑驳光影指引着光之存在。恩格斯也在《自然辩证法》中这样描述："如果我们想要求双眼如蛇般灵锐，耳朵如蝙蝠般精确，那其实对于人间的一切我们既是瞎子，还是聋子，而且更是哑巴"。这好比要求更多的光线带来光明，砍光森林之后直视太阳，双目反为强光所伤。此时"疏明"才是唯一可视的真理，大地、光、树林、人全赖此斑驳的虚幻光影得以证实其存在，而疏明得以存在的源始却又正是此四者的存在。也许人们凭借科技铸就的器具世界正是想发现和企图控制这"疏明"的生长，但缺乏追问与沉思的技术世界却随着精神与物质的双重互动如光影般无根基地、无本质地变幻，这"疏明"于明暗之间无穷组合存在于永恒人间。""世界图像的时代到来了！这一时代的主要特征就在于主客二分法，精神与物质的各种变形剥离，器具世界的来回游离，却始终缺乏一种勇气；沉思便是此种勇气--它敢于使自已的前提的真理性和自已的目标的领域成为最大的疑问。""科学沦为研究一种典型地数学玩具式的企业行为；哲学成为幸福生活指南的精神鸦片""这也许就是现时代的世界图像，精确性空前，但严格性消亡殆尽，多门类的知识成为闭谈佐料。

这几天编辑部同仁们殚精竭虑，每日讨论主题、栏目、定向、定位、风格等，力求精确性定位的企业行为带来于市场、投资诸方向的认同。但"疏明"如影随形地来肆意侵扰着这帮筹划者。智商与经验、激情与思维能力均属上乘的这帮编辑，均非常敬业地努力地阐示着自已目中的"疏明"，并力图整合所有还认可操作性的"疏明"。"疏明"毕竟仅为"疏明"而已，深挖细察也罢，微言大义也罢，脱俗求变也罢，回归大众也罢，主体性终难安于次席。我独自惴想，回归事情本身吧！以媒体本身的眼光看待现象，也许就是目前最贴切的"疏明"吧。就此观点，实则已把时间与存在贴上了媒体的总标笺。创意有一些，归总可成：《媒体现象学》。我想到一个点子，叫"旧媒新解"，万事万物皆可为"媒"。根据康德对内外感官的划分，外感官中的听、视、嗅、触、味觉皆为人与物质界的沟通桥梁，就是"媒"；至于内感官中的简单情绪划分：愉快的与不愉快的情绪，也是"媒"。只不过是动物性加上更多社会性，是对外界的内"媒"。再具体下来，一件具体的物品，一个具体的事件，一个特殊或通常的人群划分；一个肢体动作或语言范式，甚至一个表情；都可以用历史（时间）的维度，"媒"（存在）的角度去沟勒和诠释。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再具象来说，从"性"这个最原始的角度，来剖析"性媒"。包括语言、动作、表情、服装、禁忌、民俗、行业等等诸多性媒之历史变迁。再通俗点，就是内衣内裤也有性媒之真谛。

说了一大堆，还是回到那个梦上吧。泽东与开慧的理想爱情可能正是我过去所追求的革命浪漫主义。而革命无论是行为还是思想上的东西都曾经让我在伤痛中落坑无数，浪漫也在根本上从对人性的普遍怀疑中消失隐退了。但我似乎仍然执着地用读过的一些心爱之书的书页合着泪与汗水粘合制作成一个画框，力图用一个近乎完美的框架去支撑那幅美仑美奂的梦中图景。但我深知这幅图画即便看上一眼也是很奢侈的，以致于我在物质世界中根本买不起一张门票去观赏、去经验、去流泪、去真正挚热地感动一次。高明的、俯视状的文化人（知识精英）用各种公开的、隐晦的手段去敲砸、焚烧这幅图画，据说不真实的就是自欺的、就是无价值的，就是应当推翻的而且是应当打倒的。再观短视的、仰视状的市井民众不经意的、追随着令人愉快的时尚画笔去涂改、粉刷如装修自已商品房般那样去摆弄着这幅图画。痛苦的就必然只有住着商品房，看着文化人写的画评的如我辈之看画人了。真的，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梦中男女主人公的幸福微笑和疾劲如风踏在那翻涌草浪上的蹄声。我清楚地知道其实你也会在向往那诗意奔驰的幸福，在这世界图画的时代，我或许，不！是一定要去坚守那曾带给我些许伤痛的梦中图画。有你相伴的路途，我们可以一起去收藏、一起去观赏；在我们穿透种种疏明之后，我们将去真实地演绎梦中的一切。不再是平面的审美技术支配下组装的色块，而是一首立体的、平实却又真纯的平民牧歌！

吻你！

你的 伊绯

二OO一年三月六日凌晨三时五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