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木花道和他的樱木军团,生活在中国北方的一个农村。关于农村这个概念,城里人和乡下人有着他们各自不同的理解。在城里人的眼中,农村几乎是和猪圈划上等号的,因为固有的观念使他们认为,那里猪,马,羊到处乱蹿,满地都是狗屎和人屎(因为农村没有公共厕所,而杂草又比较多,所以养成了人和牲口随地大小便的习惯),冬天的时候,大人们穿着一式的老羊皮袄,皮裤,挎着粪筐,满的拾小便(那身羊皮袄,皮裤让他们觊觎不已,因为这样一身皮袄皮裤在城里要卖上千块,认为这样一身真皮穿在这些土包子的身上简直是暴殄天物),夏天的时候,大人们赤着被晒成古铜色的背,穿着短裤衩,赤着脚,在烈日下打牛腿。小孩子们则光则屁股,蹲在自家的屋檐下玩尿泥。他们甚至是受了王小波小说的影响,认为乡下的公路就是用这些猪,马,羊和人屎铺成的。他们的理解是,农村的人为了节省原料和就地取材的方便,就挨家挨户地搜集粪便,然后,掺上黄土,倒上水,捣匀,放到笼屉里蒸,熟了之后,就趁势铺在弄平整的路面上,再用压路机压结实,过了一段时间,由于粪便的化学作用,马路就变成了沥青的颜色,所以,在夏天里走到这种马路上,就会闻到一种屎发酵的味道,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液体流出来,变成了上好的啤酒,装到瓶子里,卖给城里人,美其名曰土特产。所以,城里人对农村人所谓的土特产不感兴趣,认为啤酒就是这么来的,而蔬菜和水果则是用大便浇灌而来的。但樱木花道和他的樱木军团则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农村是世界上最自由,最能让自己发挥聪明才智的地方。
在樱木花道他们村子的旁边,也有这么一条马路,上面铺着厚厚的沥青,不过,由于年久失修的缘故,已经很少有汽车在此经过,倒是村子里的骡子和马经常跑到上面遛弯,成了名副其实的马路,专门给驴子和马走的路。乡下的驴子和马没有什么见识,喜欢大惊小怪,见到远方开来的汽车,就会不停地尥蹶子,发出奇怪的声音,甚至撒开四蹄,要和这种四个轱辘的铁家伙一较高下,汽车叫,它们也叫,汽车从屁股后面放出一团团浓重的尾气,它们就不甘落后地放出一大团的屁。城里人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呀,看见驴子追着自己的汽车跑,以为它们把自己的车子当成了上好的饲料面包,于是加速快跑。汽车跑,驴子也跑,被追着这么跑了一阵,司机的手也抖了,脚也麻了,再加上没有汽油了,只好乖乖地停在路边认输,这个时候,驴子们就会一轰而上,围在汽车的四周,万驴齐鸣,一脸地坏笑,啊,啊,啊,啊,笑得极其嚣张,然后,一,二,三,两腿之间伸出尺把长的家伙,开始小便。人在小便的时候,喜欢对着坑什么的,但是驴子恰恰相反,喜欢对着墙之类的,所以,他们面前的这位笨重的铁家伙就成了它们发泄的对象,给它好好地做了一次免费洗车。经过这次事件之后,马路上经过的车辆也就越来越少了,驴子却越来越多,白驴,黑驴,葱花驴,叫驴,野驴,高兴的时候它们就叫两声,不高兴的时候,它们就啃两口铺在上面的沥青,咯吱,咯吱。久而久之,这条马路也就开始被废弃,上面铺堆满了驴粪和马尿,夹杂在其中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铺在上面的石子开始脱落,大块大块的沥青被樱木花道用手抠下来,放到铁皮桶里面,烧热了,安放到一根长竿子的顶端,到处去粘知了。沥青被熬化之后,具有强力胶水的作用,对着知了的屁股戳过去,一粘一个准,然后,脑袋一偏,正好栽到樱木花道在下面扯开的口袋里。当然,这种沥青的成分很容易让人产生怀疑,因为被熬过之后,它会发出一种类似于大便的味道,非常难闻,所以之后我就产生怀疑,怀疑那些知了并不是因为被粘住了翅膀飞不起来才会从树上掉下来,而是被沥青散发出来的这种奇怪的味道给熏到了的缘故。樱木花道却全然不管这些,仍然把这些黑糊糊的知了放到锅里面,用油炒了来吃,甚至还吃得不亦乐乎。
铺在马路上的沥青被抠掉之后,再被风一吹,开始变得坑坑洼洼,崎岖不平,一到下雨天,就变得泥泞不堪。再加上驴子和马闲不住,喜欢在雨后跑到上面来撒欢儿,赛跑,追逐,捉迷藏和随地大小便,所以,原本就泥泞的马路会变成什么样子也就可想而知了。看起来平平整整的一块地方,以为畅通无阻,谁知一脚踩下去,扑哧,一下子陷到了膝盖,并且不时地散发着一股子酒糟的气味,那是泥里面的粪便开始发酵的作用。别看这种泥巴又难看,又难闻,可是,村子里的人却拿它当宝贝,因为它里面的微生物元素非常丰富,大家通常都拿它当肥料,挖出来,晒干,撒到庄稼地里。久而久之,原本平平整整的一条马路就被挖成了一条河。鲁迅先生说过,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可是,我要说,世界上本来有很多路,走的人少了,便没有了路。因为路都被挖成河了。由于马路被挖成了河,所以,大雨过后,泥泞的马路残骸上不时会有泥鳅跑出来作祟。这个时候,樱木花道就会提着一个竹筐和一只水桶跑出来,一边帮着大人挖肥料,一边忙着抓泥鳅。樱木花道的童年就是这样度过的。
马路变成了河,交通就成了问题,这个时候,樱木花道就开始发挥他的聪明才智。别看樱木这人在学习上没什么造诣,可是,要说耍个小聪明什么的,谁也比不上。平常来学校的时候,别人的书包里鼓囔囔的都是课本,练习册,家庭作业本什么的,他的呢,也是鼓囔囔的,只不过这些鼓囔囔的东西可不是什么课本,作业本,而是他从家里带来一些木板,铁片,电线和干电池之类的东西,即使有本书也是漫画书小人书什么的,用来唬老师。老师一看,哎哟,这家伙今天怎么知道学习了,竟然带了这么多书过来,可事实并不是这样。老师在上面讲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的时候,他就开始从书包里掏出大大小小的东西,钻到桌子底下,叮叮当当地修他的交通工具。这种东西是他从电视上看来的,可以水路两用,相当于今天的滑板之类的东西,在平整的路面上,就会伸出四个轱辘,滚动进行人力发电,自由滑动,在碰到积水和烂泥塘的时候,咕噜就会缩回去,变成冲锋舟之类的东西。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觉得樱木花道这人比较聪明,竟然可以发明出这种东西,可是,久而久之,便开始对他这个人和他所发明出的这种东西恨得要死。原因是,上课的时候他叮叮当当地发明冲锋舟,影响别人听课,做好之后呢,他就故意加大马力,故意朝着人多的地方冲过去,故意溅起泥巴和污水,让人家变成泥鳅,并且还一脸无耻地告诉人家,要出污泥而不染。当你生气想揍他一顿的时候,他却加大马力,笑嘻嘻地逃之夭夭了。所以当学生们放学正在路上走着,走着,忽然看见身旁有个红影一闪而过(因为樱木花道长了一头红头发)的时候,就会冲着人群大喊一声,鬼子进村了,然后从书包里拿出板砖,菜刀,冰淇淋朝着那道红影扔,想把樱木花道从冲锋舟上轰炸下来。但是,这个愿望一般很难实现,因为他早有准备。樱木花道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发明很招人恨,所以,他在进行冲锋的时候通常会拿一只网状的口袋接别人扔过来的东西,由于樱木花道以前用这种口袋抓过麻雀,所以一接一个准。接过的板砖他会小心地堆在自家院子里,留着以后娶媳妇儿盖房子用,那菜刀呢,就拿到市集上卖掉换点儿零花钱用,冰淇淋当然是毫不客气地吃掉了,日积月累,这让他成为学生当中最有钱的一个,大家对他既是恨得牙痒痒,却又偏偏一点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后来,有人贿赂了一下他最好的几个朋友樱木军团,让他们帮忙想办法。因为樱木军团也觉得樱木花道踩着冲锋舟的样子很帅,抢了自己不少风头,就决定帮忙整他一下,所以,便趁着樱木花道睡觉的时候,偷偷地从他的滑板上拧下了一颗螺丝钉,于是,之后的某一天,樱木花道终于在一次冲锋中,因为滑板散了架,而摔了一下来,一头栽到了烂泥塘里,头朝下,脚朝上,就像是别人家里用来拴驴子用的木桩。所以说这年头谁也靠不住,最后出卖自己的往往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樱木花道的冲锋舟散架之后,大家以为从此以后就可以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可是,樱木花道却又发明了另外一种类似于高跷之类的东西,这种东西简直比冲锋舟还要招人恨,因为在平日里,虽然有人比樱木花道还要高大半个脑袋(比如说三年级的赤木,二年级的仙道,甚至连同年级的流川枫),可是,自从骑上这种高跷之后,一起上学下学的时候,那些比他高的同学都要从他的裤裆里经过。要是赶上哪天樱木花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就更好玩了,臭屁和大便一齐飞下来,劈头盖脸,让你欲哭无泪。这种高跷是用白蜡杆做成的,弹性极大,轻轻一跳,就可以到三四丈之外,所以,从他的裤裆里钻过去之后大家虽然很像把他从上面敲下来,可是,他一转眼就逃得不见踪影,谁也追不上他。所以,樱木花道越来越讨人厌,可是,谁也不敢对他提意见。有一次,隔壁班级的木暮同学只是很不满地踢了提他的那副高跷,结果,下课从厕所出来的时候,他的那双脚就变成了猪脚。樱木花道这人有点儿小心眼儿,从来就不喜欢别人对他进行说三道四的。
此外,樱木花道还喜欢在马路上挖陷阱,抓野猪。别人抓野猪通常都是在树林里或者是庄稼地周围,因为那里才是野猪经常出没的地方,可是,路上是人和车辆经常出没的地方,所以,他挖出来的陷阱经常把人给捉住。天气晴朗的时候,再加上心情不错,樱木花道和他的樱木军团就开始出发了,光着膀子(因为他的上衣被他们包住了脑袋,做这种事情他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赤着脚丫子(因为樱木花道有脚气,据说经常赤脚可以治脚气),穿着短裤,在屁股后面别上一把小铲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开到马路上来,找一块既干净,又凉快,又经常有人出没的地方,开始挖坑。开始之前,他通常还会像公路保养员那样,找根带子,将要正在挖陷阱的地方围起来,不让别人经过,还在旁边竖上一块自制的牌子:此段马路正在检修,过往的车辆请绕行。这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行为也唬住了不少人。没有了后顾之忧,他们开始他们的计划,先挖一个坑,一直挖到能够装下一个人或者一个车轱辘的大小,再在里面填上污泥和臭狗屎或者是他们自己的屎,他们把这些叫做土地雷,是从电影中学来的。不过,我倒是觉得,他们当时的那副打扮很像是前来偷地雷的鬼子。挖坑完毕,再把它掩埋得不动声色,上面用一些酥脆的小木棍支撑起来,木棍上面盖上宽大的桐树叶子,最上面则是覆盖上原土,让它尽量和原来的路面保持一样的颜色,为了做到逼真的效果,他们还要在上面制造一些脚印,让人放心这里没有陷阱。接下来的事情,他们就躲在一边,等着看好戏了。
村子里的人知道樱木花道在做人方面很有问题,所以,看见他们一伙在这里诡秘了半天,知道又要捉弄人了,就会绕道而行,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可是,樱木花道却偏偏有让你惹不起也躲不起的办法。这个时候,他会爬到树上,脱下裤子,掏出小和尚对着人家绕道过来的脑袋撒尿,放屁,五雷轰顶,噼里啪啦。别人一生气,就会追着揍他。别人一追,他就从树上跳下来,朝着有陷阱的地方跑,人家追着追着停下来了,他就故意激怒人家,让人家接着追。等跑到那个事先挖好的陷阱的地方的时候,樱木花道脚步迈大一些,一晃悠,就跳了过去,后面追他的那个人一来没有防备,二来呢,又被气昏了头脑,扑通一声,连人带马一起掉了进去,弄得耳朵里鼻子里和嘴巴里都是臭狗屎和樱木花道的屎,弄得之后的几天反胃反得都吃不下去东西。假如是外地过来的汽车,就会把轮子陷在那里,进,进不了,退,退不动,四肢乱颤,像只被翻过来的乌龟(樱木花道现在叫轿车为鳖盖车就是在那个时候留下来的印象)。这个时候,樱木花道和他的樱木军团就会从一下子从草丛里跳出来,凑上去故意装好人,跟人家指道,说哪个地方哪个地方有修汽车的哪个地方的价钱高,哪个地方的技术好,并且自告奋勇地要给人家看着汽车,让司机去请维修站的人过来帮忙维修,那司机一看小孩子挺热心,一边不停地说谢谢,一边让他们好好帮忙看着,等他回来之后请吃冰淇淋。可是,当到司机把维修站的人叫过来之后却发现,汽车上的四个轱辘已经被人卸得一个不剩。樱木花道和他的樱木军团正在学游泳,缺了几个游泳圈,轮胎冲上气之后就是最好的泳圈。他们正在发愁呢,这个司机就立刻很热心地送上门来了,他们岂有不要之理。甚至连备用的轮胎都没有给人家留下,因为樱木花道加上樱木军团正好五个人。
而在更多的时候,樱木花道他们不会只挖一个陷阱,而是大陷阱套小陷阱,母陷阱套子陷阱,老陷阱套新陷阱,并且美其名曰子母连环陷,是从电影《地雷战》中的子母连环雷套用来的。子母连环雷这种东西的威力在电视上你们也见过,只要踏响一个,其它的就跟着响,厉害无比。他这个子母连环陷同样的道理,这个陷阱把人家的汽车给陷在了第一个陷阱里面,他们就会装出一副很好心的样子,自己带着司机去维修站找人维修,留下他的樱木军团卸人家的车轱辘。其实,他也不是带人家去找维修站,而是带人家到第二个陷阱去。走到第二个陷阱的地方,他故意和人家并排走到一起,走着,走着,故意一撅屁股,把人家顶到有陷阱的那一边,人家的脚步大,可能一步把那个陷阱给跨过去了,这个时候,他就会故意打了一个趔趄,把人家推到里面去,留那人在陷阱里不停地挣扎。他却趁势摘下人家鼻子上的墨镜逃之夭夭。他是看上人家的墨镜了。
后来,村子里的人和那些外地来的司机开始学乖了,走路的时候尽量避开路面干净又平整的地方(因为这些地方可能是樱木花道故意设下的陷阱,用来掩人耳目的),专门找泥泞地方开,这样一来虽然回去要洗车或者洗衣服,起码不会掉进陷阱里,被人家卸掉车轱辘和被人摘去墨镜。后来,连泥泞的地方也被挖上了陷阱,用樱木花道的话说就是,草木皆兵,遍地陷阱,誓将所有坏事干净。为了不掉进陷阱里,人们只好绕道而行。村子里的人可以绕道,但是,那些外地的司机绕道的话,可能就会遇到小流氓。那些小流氓基本上都是只穿一条短裤,头发剃地锃亮,能够反射出太阳光来,嘴里嚼着刚刚偷来的青杏。旁边竖着一大块牌子,上面写着他们作为流氓的标志: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牙绷半个说不字,一刀一个不管埋。其实,他们也不是专业的流氓,他们都是附近那所中学的初中生,逃课出来兼职做流氓的。这些流氓之所以不抢劫本村的人,并不是因为想在村子里树立自己好孩子的形象,而是因为太熟了。比方说有一次樱木花道看见一个老头走过来,背着一大筐子甜瓜,就立刻带着樱木军团从草丛里跳出来,大叫一声,留下买路财,接着又大叫了一声,哎哟,不好,是我二大爷。樱木花道的二大爷当天晚上就跑到樱木家去告状。看见,这就是他们之所以不敢抢劫本村人的缘故,他们会跑到他们家去告状。所以,只好抢劫外地的司机。可是,有的司机偏偏看不起他们,想硬闯他们设下的关卡。这个时候,这帮小流氓就会发火。小流氓发起火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碰到司机闯关卡的时候,他们隔着窗户朝里面扔蝎子,蛇,马蜂窝,癞蛤蟆,这些家伙会扑到司机的身上,又是抓,又是挠,又是咬的,司机只好停下来。这帮小流氓这个时候就会一拥而上,将把他身上所有能吃能喝的东西给抢劫一空,钱包却扔到一边。这帮小流氓还没有什么见识,不知道钱的重要性。这说明他们根本没有做流氓的潜质。
而那个时候,樱木军团就是这样一群逃课出来做兼职的小流氓。其实,在刚开始的时候,樱木花道曾经一本正经地问他的樱木军团:你们知道什么叫流氓吗?水户洋平立刻摆出一副各格杀的架势,大叫一声,哈。樱木花道摇了摇头,说,不,那不是流氓,那叫空手道。大南雄二清了清喉咙,吟咏道: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招手,告别西天的云彩。樱木花道摇了摇头,说,不,那叫神经病。野间次一郎伸出四肢,不停地摇晃,樱木花道说,那叫乌龟走路。大家只好把希望寄托在高宫望的身上,只见高宫晃了晃脑袋,关节握得嘎吱嘎吱响,呜呜地学了几声狼嚎,然后得意地看着樱木花道。樱木花道仍然在摇头,说,你那叫羊癫风发作。让我来告诉你吧,流氓就是,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