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日记见证着我的成长
那些我受过的伤
那些我心疼过的人们
都在日记薄的纸张间跳跃着、永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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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6月23日)独自承担
在我气若游丝地走出医院时,我唯一的奢求就是有谁能够扶我一把。
我悲哀地想,为什么我是一个人?
我苦笑了好久,然后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善良?为什么不恨他?为什么不抱负?
为,什,么??
黎军总有一天会遇到那么一个人,那么一个伤他伤得彻心彻肺的人,会有的。
那时的他,就会明白,在他的人生旅途中,谁是匆匆过客,谁是真正爱他的人了吧?
他一定会怀念我,还会痛恨他自己。
他会想只有苏小艳才会对自己无条件地付出。
他还会想自己真是禽兽不如。当然,这些都是我现在的设想。
不过好的是,孩子已经打掉了。
我的第一个孩子。
黎军的孩子。
我在从医院回学校的路上甚至还可怕地想,如果有一天,是黎军心爱的人从那间可怕的手术室走出来软软地靠在他身上时,他会不会很心疼很心疼。说不定他还会出现一种幻觉,他会看见仿佛有一个女孩在走廊里一个人艰难地撑着墙,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出医院。她有一张苍白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惨白的嘴唇和透明的泪。
然后他的脑子里会突然出现一个名字:苏小艳。
他会想,原来曾经有个女孩为我撑得好辛苦。
他还会想,她真美,就像一个天使,可是我放她飞了。
会么?黎军,我那些深深的痛,是你永远也不能体会的。
(2007年2月18日)那噩梦般的一天,依然清晰。
黎军,知道么?直到现在,我依然能够清晰地记着那一天。
它就像一个魔鬼,缠着我,让我陷入深深的恐惧里,不停地发抖。
在那间可怕的手术室里,在那样惨白的灯光下,我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羊,躺在白色的床上。
然后撕裂般的疼痛,一个未成形的生命就没有了。
可是为什么如今当我想起那一刻时,除了颤抖着的身体,脑子里,浮现的,竟然是那个下雪的冬季去楠木找你的那一天呢?
那样地义无返顾,那样地不计后果。
我记得我曾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一直陪在你身边。
可是当我躺在手术室里时除了满脸的泪痕,我一无所有。连同曾经所有的决心与勇气,瞬间消失殆尽。
(2006年7月2日)我要拼命地赚钱
高三就快来了,同学们在激动、期盼、紧张、焦躁等许多心情的交杂下,冒着晒死人的太阳到学校补课。在不停发出声音的吊风扇下奋笔既书,演算着一道又一道的习题,背诵着一个又一个朝代的历史。
由于是重点高中,所以学习更是要了命地艰苦。
可是在室友们紧张到都恨不得把睡眠时间给牺牲掉的时候,我却没有好好呆在寝室休息,也没有像“尖子生”那样打着手点筒不顾自己熬红的眼睛继续“嗡嗡嗡”地背书,而是坐在凌晨4点的网吧里,红肿着双眼打稿子,我必须用我仅有的一点值得骄傲的写作能力来赚取稿费。
因为堕胎时,借了许多的钱,却不敢向父母开口。
黎军好像知道这件事了,是萧琳告诉他的么?
他找到我,塞给我了一百元,说只有这么多。可是那又怎样?欠我的,不是用钱就能还得清的。
而且一百元根本不够,我还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很多很多。
在我省吃俭用的时候,是文洁,经常给我买一些食物用于加餐。他还经常说其实根本不用急着还他钱的。
可是我不喜欢欠人什么。
欠得越久我越不安。
往常上通宵都有文洁陪着我,他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睡觉,有时也会看看电影。我告诉他不用陪我,那样会影响他学习的。可是他总说晚上让我一人出来上网不安全,非要跟着。我知道他执拗的孩子劲,所以就由着他。可是今天晚上他家里出了点事,他早早便赶了回去。
当我在认真地赶我的稿子时,一个酒鬼突然蹿到我身边,我真是讨厌死了这些爱喝酒的人。于是我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滚!”在凌晨安静的网吧里,所有人全把不满的视线投了过来,那些麻木的,空洞,恐怖的眼神。
……
“我求你离我远一点好吗?”20分钟后,面对那个始终不依不饶的酒鬼,我用极不耐烦的口气几近请求了。
可他全然不理会这些,还是拼命地重复那句恶心死了的话:“小妹妹,陪哥哥出去吃夜宵啦?”
“吃你个头啦!你知不知道你口很臭!麻烦滚远一点啦!”
他终于很“听话”地滚了,我刚松一口气,一只手却搭在了我的肩上。恶心!!
他身后多了一个人,怎么?想干嘛?
可是……咦?我们几乎是同时认出彼此,那个……不是张果吗?
那个八月十五认识后就拼了命地追郝兰的张果!
我怀着一颗庆幸的心想,有救了有救了。
可是张果却凑到我的耳边说,“这是我大哥,刚从外地回来,很有背景的。你就陪他吃夜宵啦,我保证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突然想其实张果不出现或许情况反而好一些。
一路上,那个酒鬼不停地在吹牛,张果恶心地在一旁不停地点头哈腰的,我对他的印象一下子坏了许多,心想我要到郝兰那里去告他一状。我眨着犯困的眼睛,仰头看了看还是黑蒙蒙的天,那个酒鬼的声音真是难听死了,我一个字也不想听,只满心祈祷着快点天亮我好到学校去。
走到一个通宵营业的小吃摊,我只要了一碗汤。酒鬼过去跟老板说了句什么,就亲自把汤给我送了过来。
其实我一点也不渴,也不饿的。这些天心情不好,根本就没什么胃口。可是张果一直在对面不停地给我使眼色,看在他的面子上,我才勉强喝一点点。
出了小吃摊又继续沿着街道走。我看看表都已经5点过了,就说我得回寝室了。已经熬了一晚上,我想我也应该回去睡会觉了。
酒鬼牛头不对马嘴地冒出一句:“不去喝点茶吗?”
咦?茶?为什么大清早要喝茶?
茶我是没心思喝了。我只是跟着他们走,反正这也是去学校的路。
但是为什么那么奇怪呢?为什么路上的人都恍恍惚惚的?为什么每个人好像都飘来飘去的?为什么他们都在看我呢?
真奇怪!
等到了一个很大的娱乐中心时,那个酒鬼便把我拉了进去,我的头越来越沉。浑身使不上一点劲,当我被带到一个房间,看见里面的一张床时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被下了药。
我当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我使出浑身的劲,维持着自己仅有的一点点意识,推开了那个酒鬼,转身便跑。
可是为什么脚都不听我的使唤呢?还摔了一跤,好痛!
那个混蛋为什么一直在后面追我呢?为什么还要那么凶地叫我“站住”呢?为什么他那么令人讨厌呢?
我拼了命地跑,一直跑一直跑,不敢停下来,也不敢回头张望,直到跑了好远好远,好远好远,才没见了他的影子。
“扑通”一声,我重重地摔在了没有行人的街道,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突然记起和黎军奔跑着逃开拿砍刀的坏蛋追赶的那一天,我记得黎军后来还说过我逃命的时候短跑成绩肯定拿全班第一。
于是趴在地上的我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眼泪都笑出来了,是笑出来的眼泪。
……黎军,你现在在哪里?好想见你。
(2006年7月3日)我们都是傻到要命的孩子
当我醒来时,发现正躺在医院里,瞬间就惊出一身冷汗。
医院,我最害怕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我在这里?不是应该在去学校的路上吗?
我记得我还跑了很久,可是……为什么后来的事都不记得了。
病房的门打开了,我转过头,便看见了文洁一张挂满心疼的脸,还有一丝责备。
“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不然你以为还有谁?我老早就到网吧找你,管理员说你跟着两个男的出去了,你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一个女孩子,我发了疯似的到处找你,结果你就趴在街边,我当时吓得还以为……”
“以为什么?”
“……”
“以为我死了么?”
“……”
“我倒希望早死了的好。”
“别胡说!”文洁有些生气了,用了很重的语气。
我转过头看着窗外,不理他。
“医生说你只是贫血,还有劳累过度。今天输一天的液,晚上应该就没多大问题了。还有,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
“哦。”
“……你不要总是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好么?”
“什么叫做‘什么都无所谓’?”
“你到底要怎样才会明白啊?”
“你究竟想要我明白什么啊?”面对站在病床前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的文洁,我突然预感到了什么。
“难道……你就……其实……那个钱你真的不用这么急着还的,你这样很危险的,我会担心你知道么?”
“你不是想说这个吧?吞吞吐吐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
“我给了你机会让你说啊,不说可别后悔。”
“好啦,我说。小艳,其实你身边有很多人都关心你你知道吗?你其实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孤单的,”我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比如说那些时时刻刻想要陪伴在你身边的人,比如……我。”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啊,这个我一直都知道啊!”
“可是……你把那种关心误会了。”
“误会?没有啊,我一直就觉得我们是好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啊!”
“就是好朋友这样而已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文洁深深吸了口气,过了好半天才说,“其实,从在waiting酒吧见到你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决定要追你到底了。”
我只能拿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他是在开玩笑吗?
“可是我明示暗示你怎么都不知道呢?”
“……”
“……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你知道我有多糟糕的,我的事情你都知道的。”
“我并不认为那就是‘糟糕’啊!虽然的确犯了很多的错,可是不是每个人都会犯错的吗?只要你愿意改,就还是很好啊,并且很多事情不也是你不想要的吗?你很善良,从来不忍心伤害别人,只会把苦往自己一个人肚里咽。知道吗,小艳?这就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算了,文洁,别开玩笑了好吗?我不是个好女孩。今天的话我就当你没说,忘了吧!否则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你就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一点点都没有?”
“没有,从来就没有。”
我知道,只有这样斩钉截铁的回答,才可以让文洁死心。即使自己都觉得自己残忍。但是我不是黎军,我不会像他那样弄得大家都搞不清楚状况,我要让文洁一次清醒过来,我要让他只痛这么一下,就可以少了许多折磨。
“你真残忍……”
“对不起,忘了我。”
“我会等的。等到你回头看我,等到你真正认清你那个什么狗屁黎军的心,等到你真正变得理智,等到你想通,等到你长大,等到你来找我,说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会等的。”
“傻瓜,你的等待不会有结果的。”说完我扭过头不看他,怕自己的眼泪不小心就会被他发现。
“会的,一定会的。明天,我就要出国念书了,昨晚回家就是商量这事,我很不想离开,可是这是爸爸的意思。”
“……”
“苏小艳,你真狠心,不过我不会放弃你的。等我好吗?”
我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文洁沉沉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我的眼泪,才如决堤般奔涌而出。
多么果断、快乐的一个人,如今却变得这样踌躇、忧郁。
我突然记起谁说过的一句话:爱情是个折磨人的东西。
此时此刻,我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文洁,谢谢你,谢谢你陪我度过那么多艰难的日子,谢谢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给我那么多的快乐,可是真的好抱歉,我们注定了只能是朋友。
黎军,是我的劫数;
可是你,却成不了我的救世主。
为什么我们每个人都那么傻,傻得可以。只愿为了自己在意的那个人付出一切,一切的一切,却把自己放到很低的位置,低到尘埃里,哪怕把自己变成一个奴隶。为什么我们都会这样呢?只是为了上辈子欠下的债么?会不会有人回头看看爱自己的那个人?如果有,那么他是幸运还是对自己的爱情不忠贞?
突然记起黎军曾说过,男孩子不是冷血动物,不是不动情,是难动情,而一旦找到了自己的真爱,他们是会用一生来守护的,即使那个人已不在身边,可是,他们的心,会一直牵挂在那个人的身上。
突然,我发现,我真的不再那么责备黎军,也不再那么怪罪他了。
(2006年7月25日)学会
文洁离开已经有半个多月了,而我的身体,也开始渐渐恢复健康。
我已经学会控制自己,让自己不要那么想黎军了,忘,是忘不掉了。如果可以轻易忘掉,就不叫刻骨铭心,就不叫爱情了。
但是我已经学会在看见他时可以淡淡地对着他微笑而不是逃避了。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如我想象般的发展,却又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黎军也变了许多,是因为长大了吗?不再轻浮,不再冷冰冰的样子,人,温和了许多,成熟了许多。
有时我也会想要问他,真的就只是把我当作妹妹而已吗?
可是这些,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
我忙着我的学习,忙着我的功课,就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再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或是突然抑制不住的想他的冲动。
(2006年10月3日)黎军的生日
今天是黎军的18岁生日。
我已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他曾问过我:“我满18岁那天,你会陪在身边吗?”
那些逝去的时间消失的言语,只有在现在回想起来时,才知道原来也感动过,原来也拥有过。
那么多那么多。
原来我也拥有过。
……
晚上大家在山上吹着风儿嘻嘻哈哈的时候我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离我不远的黎军静静地吸烟。
在我看来,现在的我们,应该算是朋友吧?很普通很普通的朋友。
他脸上的表情出奇地平静。
我在黑暗中看着他的侧脸出神,他有很好看的轮廓,我想,黎军,人生真是充满了变数,不知道你的19岁到来时,还会不会记得我的脸?
是不是会有那么一天,你的一切都会与我无关了?
而今天,我和黎军唯一的对话就是:
“生日快乐!”
“谢谢。”
……
(2006年12月25日)又是一个圣诞节
又是一个圣诞节。
我手里玩弄着去年的今天军送我的镶有“ve”的藏银项链,已经很久没有戴它了,我一直把它锁在我的小抽屉里,直到现在,才敢拿出来,才敢去面对。
却在出神时接到文洁的电话,文洁在那头开心地嚷嚷了好半天,说那边下了好大的雪,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雪!他说小艳以后我们一起看雪好吗?
我在电话这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微笑着挂了电话。
我知道,我配不上单纯简单的文洁。
后来我一个人回到了寝室。姐妹们都出去玩了,所以我早早地就爬上了我的床铺,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着,想了许多,真的是许多。
……
我不知道我的过去究竟应该称之为斑斓还是荆棘,尤其是我死也回不去的高一。
如今,每天早晨我都会在经过“希望楼”时久久驻足。
楼上学弟学妹们的脸上总是满溢着阳光,就像当初的我们一样,令人嫉妒。
有时甚至会莫名其妙地怀念14班教室角落那个被踢坏的坑,里面,会不会藏着,我们所有的秘密?
每天晚上我也会经过那条曾经和军走了一千遍一万遍的路,还有那棵梧桐。
每次我的心都会“咯噔”一下,心想完了,过去那些一起走过来的岁月,我真的是再也忘不掉了。
闲着没事时也会到学校周围四处走走,会经过那一栋房子,会想起黎军曾住在里面,会想起那里面有我的回忆。可是每次仰望那个窗户就如同在仰望已消失的空中楼阁,阁楼里是依然的笑声。
这时的我总会变得很绝望。
然后加快脚步,离开。
我想,过去,终究是过去了。
那些我肆意挥霍却无怨无悔的青春。
斑斓,荆棘,交错,缠绕,我的回忆,被围成了一堵乱糟糟的墙。
(2007年3月12日)高考越来越近了
高考逼近,四周的火药味也越来越浓。
今天是我的生日。
这是在我写英语题目时突然意识到的。
我被自己吓了一跳。
我竟然忘了我的生日。如同忘了当初是怎样痛的一样。
2006年的这个时候,黎军正抱着我,听我唱《风筝与风》给他听。
2005年的这个时候,KTV。眼泪。河堤。哭喊。顺其自然。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我都快要想不起来了。
全都过去了。
我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那些都还是昨天发生的事。
现实多残酷。
晚自习时郝兰拿了一个巧克力和薄荷糖到6班来找我,我竟然问她这些东西是谁给的。郝兰很不可思议地说当然是我呀!不然还有谁?
我真的很后悔问了那句话,因为我竟然还天真地奢望黎军会记得我生日。
恐怕他早就忘了吧?
可是晚自习放学后,我一出教室便看见了微笑着的黎军,那是我最爱的微笑。
我的心莫名其妙被狠狠纠了起来,我以为我已经可以在看见他时没有感觉了,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我以为我已经无所谓了,可是……为什么那么心痛?
黎军带我到了操场,去了从前最爱去的那棵梧桐树下。
开始时我们只是很淡地谈了一下各自最近的生活。
后来没话说了,便都沉默着。
我突然很想问他毕业后我们还能不能给彼此一个机会,可是最终没有问出口,并为自己这样的念头感到可笑。
可是军,我真的很想要一个答案,能让我看清未来。
即使,已经知道那是怎样一个残忍和不堪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