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暗而狭小的房间里,我的父亲躺在窗下地板上,他穿着白衣 裳,身子伸得老长老长的,他的光脚板的脚趾头,奇怪地张开着,一双可 亲的手安静地放在胸脯上,手指也是弯的,他那一对快乐的眼睛紧紧地 闭住,象两枚圆圆的黑铜钱,他的和善的面孔发黑,难看地呲着牙吓唬我。
([苏]高尔基:《童年》第1页)
这个妖怪浑身涂着柏油。这里那里,有好几个地方发亮。孩子看见了他的脸。脸上也涂着柏油。这个显得粘乎乎的面具在黑夜的反光 ,里露出了轮廓。孩子看见他的嘴变成了洞,鼻子变成了洞,眼睛也变成了洞。他的身体好象用绳子捆在一块浸过石脑油的粗布里。布已经霉烂了。露出一只膝盖。粗布裂开的地方可以看见肋骨。有的地方还有肉,有的地方只剩下了骨头。脸是泥土的颜色,蜗牛从上面爬过,留下一些不很清楚的银色痕迹。布贴着骨头,露出骨骼的轮廓,仿佛是用布 。蒙起来的雕象。头盖骨已经裂了缝,好象一只烂水果。牙齿还跟平常一样,保留着笑容。张开的嘴仿佛还在大声叫喊。腮颊上还有几根胡 子,他耷拉着头,好象在倾听什么声音。这个死尸在不久以前曾经修理过一回。脸上从帆布底下露出来的膝盖和肋骨,都涂过一层柏油。两只脚挂在底下。
([法]雨果;《笑面人》笫67—68页)
母亲僵直的身体看起来真可怕。她脸上仿佛发出一种幽灵的光辉。她张大了她那张没有气息的嘴巴,仿佛正在用一种神秘的语言,回答看不见的神明向死者的灵魂提出的问题。冰天雪地的平原朦胧的微光反射在这个面庞上。棕色头发下面的年轻的额角,怨艾不平的蹙在—起的眉毛,尖尖的鼻子,紧闭的眼皮,结了霜的眼睫毛,眼角和嘴角 之间的一道很深的泪沟,都能看得清楚。因为雪照亮了死者。冬天和坟墓无冤无仇。死尸是人类之冰。两只赤裸裸的乳房令人触目伤心。它们已经尽了自己的本分。上面印上了一个现在已经没有生命的人曾经把生命传给另外一个人的伟大的烙印,在这儿,母性的庄严代替了处女的纯洁。在一个奶头上有一粒白色的珍珠。这是一滴冻成冰的奶。
([法]雨果:《笑面人》第160页)
一对眼睛只剩下了两个窟窿,嘴唇烂掉了,雪白的牙齿咬得紧紧的,干枯而黑乎乎的长发贴在太阳穴上,稀稀拉拉地掩盖着深深凹陷下去的青灰色的面颊。不过,我还是能从这一张脸庞上认出我以前经常见到的那张白里透红、喜气洋洋的脸蛋。
([法]小仲马:《茶花女》第49页)
呀! 上帝啊! 是多么凄惨! 是多么可怜,石头也会流下泪来的! 拉丽全身赤裸裸的,只有半截的亵衣盖在肩上当做衬衫。是的,全身赤裸裸的,加上许多血痕更显出牺牲者的惨状I她没有肉了,骨头穿破了她的皮。她的两胁之间有一条一条的青纹直到她的大腿,鞭子的痕迹留得很真。左臂上留下了一圈铅色的伤痕,竟象一把老虎钳子把这火柴般大小的手臂挤碎了。右腿上有一处裂痕还未封口,大约是每天早上收拾房子的时候被碰伤了的。自头至脚,她全身都是紫黑的伤痕。 唉! 这对于儿童的屠杀,这醉汉子手下的牺牲者,真是十字架下惨不忍睹奄奄一息的弱者,在教堂里人们所崇拜的赤裸裸的牺牲者的圣体还没有这样纯洁呢。
([法]左拉:《小酒店》第415—416页)
这两个可怕的尸体中的一个,是站着的,下巴颏裂开了,大了一倍, 并且因此把脑袋也分成两半,他在微微笑着,举起—条胳臂,做出祝贺的姿势,而他永远不能结束这个姿势了。另外一个,他的美丽的金黄头 发依然完好,他坐在那里,胳膊肘支在好象是红洋布的桌布上,正在注视着什么,脸上沾满鲜血,又全是肮脏的污点,样子非常可怕。他们两个人就仿佛是嵌在恐怖当中的青春与生之乐趣的塑像。
([法]巴比塞:《光明》第138页)
有一个面孔,离我非常非常近,垂向一边,用一种愁惨的神色朝我望着。它从一堆黑东西上冒出来,就象一头动物。披散的头发,象一枚枚钉子。鼻子是一个三角形的洞,那里稍微露出一点点人体的大理石 的白色。嘴唇没有了,两排牙齿露在外面,好象两行字母。发光的双颊 ±密布着霉菌似的胡子。这个尸体只是一堆污泥和石块。
([法]巴比塞:《光明》笫188页)
只见她静静地躺在那儿,虽然一息无存,却反倒比她生前无论哪个时候还更美丽。她的颜色并不是灰白二字所能全部包括的,因为它不仅发白,差不多还放光。她那两片精致曲折的嘴唇儿有很美的衷情,好象是一种尊严心,刚刚使她闭上嘴不说话的样子。原先她由热烈激愤转变到听天由命,就在那一刹那的转变中,她的嘴唇一下固定了,永远不动了。她的黑头发,比他们两个从前无论哪个时候所看见过的都更蓬 松,好象丛林一般,覆在她的额上。
([英]哈代:《还乡》第476—47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