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直眨巴的睫毛下闪耀着水淋淋的讨厌的光芒。那对眼睛的表情跟他那有点女人气的整个样子极不相称,使他整个样子比乍看来要严肃得多了。
([俄]陀思妥耶夫斯基;《罪与罚》第294页)
谢瓦斯齐扬诺夫是个郁郁寡欢、十分腼腆的老头,相貌古怪得令人难忘,这副相貌生动地表明,他是在厕所里离群索居长大成人的。这个比喻十分贴切,尤其可以从下面一点得到证实:他浑身上下,就是说凡是袒露在外的部分,全都密密麻麻地长满了毛,老远看去活象潮湿的地 上蒙着一层霉。隆起的腮帮、手指以及几乎整个前额都是毛茸茸的,连鼻孔和耳朵里也露出长毛。他的胡子即便刮光了,也依然呈现出一片 青色。他脸色灰白,有病的眼睛老淌着泪,就象好久不见日光的人一 样。他听说我们打算给他庆功,顿时露出一副局促不安的神态,脸孔涨得通红。说句良心话,他也真该感到脸红。因为他担任庶务次官的三 十年,恰恰也就是“故障司”实施厕所改良的三十年(也许:正是为了实施这种改良,他本人的职位才得以设立的吧)然而日复一日,厕所却依然如故。
([俄]谢德林:《仲夏夜之梦》 《谢德林短篇作品选》第 157—158页)
新来的人大约有四十岁,生着宽大的前额和自得异乎寻常的长脸, 穿着一身蓝色燕尾服,脖子上悬着一个十字架,左胸悬着一个勋章。……在安德列王爵生存的社会里,他从来不曾见过一个在拙笨的粗陋的态度外兼具那样的镇静和自信的人,他从来不曾见过象那双半闭的、潮湿的眼睛里所含的那种既坚定又温和的表情,也不曾见过那种毫无表情的、非常固定的笑容,他也不曾听过那种优美的、流畅的、柔软的声音,他尤其不曾见过那种又细又白的脸和手——宽阔而又很肥厚, 很柔软、很白净的手。这样的白和柔软,安德列王爵只在久住医院的兵 士的脸上见过。这就是斯比兰士基,总理大臣、皇帝的耳目,在耶尔弗特的伴从……
([俄]列夫·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第713页)
尼基泰·曹多夫好似在教堂中一般,板着严肃的脸,直立在太后的面前。脚登软皮的长靴,身穿薄呢暗色的“弗略齐”,头发梳得精光,一副整洁的身装。后领襟高出头上。软软的嘴唇和长髯蓬松的典雅的脸,过于严肃似的,微微的仰着。他是一个忠臣,除此以外就没有什么可说了。如果命令他:尼基泰,冲上短剑去,他就会对着短剑冲上去。 在这一点,他是比狗还忠心的,但是受尽了人生的折磨,是一个完全失掉锋芒的人了。当彼得那样倔强少年的傅保,再没有比他更不适宜的人了。
([苏]阿·托尔斯泰:《彼得大帝》第85页)
副官从床上站起来,向雅可夫·洛济支伸出他的宽大的白手。他看来有三十岁左右,面孔很黄,很消瘦。他的卷曲的黑发向后梳着,一直垂到他的黑缎衬衫的硬领上。稀薄的胡须盘曲在他那浮着微笑的嘴唇 上,他的左眼始终细眯着,显然这是受伤的结果,在那下面,皮肤皱成了 没有生命的折痕,好象秋天的树叶一样的枯了,死了。但是这细眯的眼睛不但没有破坏副官以前的脸上的那种幽默的表情,反而把它强调了。 栗色的眼睛,好象要恶毒的闪动一样,皮肤伸展着,放射状的皱纹一直伸到太阳穴。而精神焕发的副官,好象要发泄一种青春的,有传染性的 大笑一样。他的衣服显而易见的宽大。是故意的,这样的衣服不会拘 束穿者的快捷的动作,不会隐蔽他的潇洒的身姿。
([苏]肖洛霍夫: 《被开垦的处女地》第一卷243—244页)
沙威的人脸有一个塌鼻子,两个深鼻孔,两大片兜腮胡子一直生到 鼻孔边,初次看见那两片森林和那两个深窟的人,都会感到不愉决。沙 威不常笑,但在笑的时候,形状是狰狞可怕的,两片薄嘴唇张开,不但露 出他的牙,还露出他的牙床肉,在他鼻子四周也会起一种象野兽的嘴一 样的扁圆粗野的皱纹。郑重时的沙威是猎犬,笑时的沙威是老虎。此 外他的头盖骨小,牙床大,头发遮着前额,垂到眉边,两眼之间,有一条 固定的中央皱痕,好象一颗怒星,目光深沉,嘴唇紧合,令人生畏,总之, 一副凶恶的凌人气概。
([法]雨果:《悲惨世界》第212页)
他的身躯紧束在一件款式正派的黑色方襟大礼服里,瘦小虚弱,仿佛和这张牛皮靠背大围椅完全不相称。一个荣誉军都尉章的玫瑰色勋 表,体积是大的,颜色是艳的,刘·于这个佩用的人象是千百倍嫌其过于 大,正象一粒燃得透红的煤在他那个被大脑袋压着的窄小胸脯上面发 光,这脑袋是大的可观的,以至于整个的人简直如同蘑菇一样,发展的 部分就仅仅在于一个圆球形屋顶样的头。
([法]莫泊桑;《遗产》 《莫泊桑中短篇小说选集》下册第90页)
一张衰老的风骚女人或者未老先衰的儿童才有的、没有血色的脸, 自得象搪瓷,两只眼睛发出象玻璃似的刺目的反光! 简直可以说是死人的头骨,一个胡闹的画室学徒用两个白筹码堵 住它的眼窝,然后把它安装在这件和道袍相似的、瘫在书桌面前的晨衣上。桌上摊满了碎纸和张开大口的剪刀。 谁也不会相信穿着晨衣的是一个大人物! 不,这不是一个死人头骨,这是一个用刀雕刻出入的相貌的冰球, 恶毒的刀尖在上面划出自私和厌恨,就象解冻天气在白雪上留下一块块、一条条的黑影。
([法]儒勒·瓦莱斯,《起义者》第38页)
布雷木先生是有名的专办刑事案件的律师,法庭上人人都认识他, 他一面向围栏里他的朋友们鞠躬,一面往他的席位上走过去的时候,也知道他是大家注目的对象。他是个身材高大而又相当瘦的人,肩膀很 宽,脑袋很大,满头长着栗色的卷发,一直垂到上衣的领子上来,他老爱把它甩一甩,就象人们想象中的狮子甩它的鬃毛似·的。他的脸刮得挺光,长着一张大嘴,一对相当小的黑眼睛几乎长在一起了。布雷木先生 穿着一件褐色的礼服,胸前扣上了钮扣,翻领上的钮扣眼里插着一朵玫瑰花蕾,下身穿着浅色的裤子。他胸前别着一颗宝石别针,人家可以看 见它闪闪发光,他坐下来脱掉手套的时候,又在他那只雪白的左手上露 出了一只分量很重的图章戒指。布雷木先生坐定之后,仔细把全场打量了一番,然后向他的一个助手说了一句什么话,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象牙柄的小刀来,开始修指甲,同时还慢慢地前后摇动着他的椅子。
([美]马克·吐温:《镀金时代》第452—453页)
片刻之后,奥尚纳西法官从后门进来,在法官席的一个座位上坐下,他是一位体面人物,穿着黑呢子的衣服,茶色的头发稍微有些卷曲, 他那圆圆的、稍微有点发红的面孔很有几分喜色,看样子相当精明,却 并不怎么聪明,他可是摆出一副自负的神气。
([美]马克·吐温:《镀金时代》第453页)
他是一个个子高大、穿得挺讲究、营养充足、持重谨慎的公司法律顾问。有一只眼睛给下垂的眼皮遮住了一半。他的肚子相当突出,给人 一个印象;他要不是在体格上,那么在心理上可活象一个气球,挂在什 么非常稀薄的大气当中,只要任何一种早先法律方面的解释或是判例, 轻轻给一吹,就可以要它东就东,要它西就西。
([美]德莱塞:《美国 的悲剧》第885页)
审判官史太勒先生……是一个极其出奇的矮人,却又那么胖,所以仿佛他只有面孔和背心似的。他用两条小小的变了形的腿摇摇摆摆滚 也似地走进来,庄严地向律师们鞠了躬。他们也向他庄严地鞠了躬。 他就在桌子下面放了小小的腿子,在桌子上面放了小小的三角帽子,这么一来,所能看到的审判官史太勒先生就只剩了一双古怪的小眼睛、一 张阔大的粉红色的脸和大约半副又大又很滑稽相的假发。
([英]狄 更斯;《匹克威克外传》第555—556页)
面对着窗户,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这人身材 魁伟、仪貌堂堂、嗓音特别洪亮,他的整个躯体与其说是结实,不如说是粗壮。他有一副近乎浅黑的、光泽的肤色,一对发亮的黑眼睛,黝黑的浓眉毛和头发。每逢客人谈了什么话,他放声大笑的时候,嘴裂得那么 大,在吊灯的光辉下面,把三十二颗白牙齿,整整露出二十颗或许还更多,这口牙齿是他至今引以为自豪的。
([英]哈代:《卡斯特桥市长》 笫35页)
皇家法律顾问德里麦穿了一件长袍,可是假发已经除掉,正站在炉 火前面,就仿佛这次会谈是招待性质似的;他有饱学之土的那种坚韧的、油光刷亮的肤色,一只相当大的鼻子架着一副眼镜,微微花白的腮须,他最喜欢楞起一只眼睛,并且用上嘴唇包着下嘴唇,因此他的话常 叫人听不清。他还有一个派头,会突然绕过谈话的对方,这个派头,和那种令人不安的声气,以及一种开始说话之前嗥叫的习惯——这一切 奠定了他在遗产案件和离婚案件方面很少有人比得上的名气。
([英] 高尔斯华绥:《福尔赛世家》第二部《骑虎》第16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