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洁净的山寨

有时我并不关心花花草草
但我就是要叫它桃花岭。那些阳光
全被我挡在外面
外面有一层金黄的外壳。拖着大尾巴的
黑旋风常在三月里飞沙走石
我的桃花岭庸人们无法猜想，心神不定
就是一种幸福。如此高山仰止
活物们全都站立不稳
飘飞的花瓣全都找不着北
其实心肠柔软和色胆包天的
都只是一个过程。一个过程
这世上真正了不起的事情就是这样简单
没有好人坏人的地方
才是真正的人间。我的桃花岭
我刚在虎皮褥子上坐稳
从前的美人和土匪，全都来到这里。

　　　
●过仁里村

节气和乡音怎么都不变
仁里村，这名字凉快
仿佛远处错落有致的屋顶
一直呼吸均匀。这些不出声息的事物

与沉思者毫无关系。蜂场还在河边
我的小鱼上下游动
小野花仰起了小脸，让人想起初恋
一切人的初恋。哦

最初的一滴蜜之前，我人间的小恋人
你淌过几道坎？
翻过几座山？麦麦蚊，还那么多？
就你的草鞋发黑，面色无比潮红

你快撑出一张翠绿的荷叶吧，我站立的水
快把我当作秋日的闷雷，我们你们，就是万物
之上的阳光三千丈
射杀一个沉思者心里的蚊虫，身形萎缩。其实

对于人间，最好不要再有任何形容了
便可飞到高处
大地因为无边的露珠，一直湛蓝
装满经卷和鱼籽，还能捎带我们
总不协调的，微薄的迷茫。

　　
●永乐路

有时候水嫩的指头纤细，温软；
纸张哗哗疾走，无序；
一片片方形的理想总是打着酒嗝。

接下来冥想的风浪
全都没头没脑。转眼是深秋
走到窗前我们都看到了
生活过的集市，小贩讨价还价、人行道
还有威风的城管、肺气肿、鸟笼和低矮的小灌木
旧三轮又换了新气胎。

一个自拟纯洁的暴徒怀有宿醉
站在可能的玻璃外，手握卵石。

●奔 命

最后一只鲨鱼
死于水族馆
鲨鱼是干什么的呢？
鲨鱼就是鲨鱼

遥远的海水还贴在脑门上
哭哭啼啼，我撸起袖子

鲨鱼就是鲨鱼
我再不能正面端详一只鲨鱼

这个春天，我竟长出小蹄子
在陆地，在三月，奔逃的途中
我空有心肠
我永远不能抚摸我的鲨鱼

●遗　恨

在古代，我倾慕的武士
一直和我隔着蓑衣与细雨。那天
他拴好马匹，与我在路边的小店
坐了一个下午。
他放在桌上的剑格外惹眼
他打算与我分食一个苹果？
他大脸盘，黑红，几咎胡须左右荡漾
啊，我倾慕过的左撇子
他掌心的苹果皮一直不断
一圈又一圈，风里微微抖动
周围的人们只顾喝茶，说天气，骂娘
后来他们一次次说起
一个偷情的女子刚被沉塘
留下一副蓑衣
一张淋湿的罗帕
那些神色，说不清是鄙视还是兴奋
天色渐渐阴沉，他们的嗓门越来越高
天边的灰云慢慢聚拢
最后扭曲成了我的马。哦，在阳间
不知杀人与说笑谁更令人难过？
我拿眼看武士时，他好象正拿眼看着我
他好象笑了一下
那抽动的嘴角，似乎已与江湖无关

　
●母校的母

门卫没当年的帅
墙面的白，几块剥落几块发黑
像张鬼脸。比我年轻的人们
进进出出，秋风绕过他们，我绕过晚自习
听得几声口哨，素面，早换成淡妆
换成后山一片枯黄。后山
可能还能怀抱野果，还有漆黑
或有一对或几对被称之为恋人的出没其间
再往前，是午夜12点。

●凿 开

月亮的谬误在于被包裹
在于人脑。有时忽地鼎沸
一统天地。
有时却又仅是将旧窗户的边沿
变得暗淡。月亮的谬误
还在于只有那缝隙是我的
它从一堆人肉里隐身
一遥远而模糊的物什
模仿出黑夜该有的安宁

●关于许仙

虽然毛主席说过
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
但是许仙，不如一鸡肋
一无功名，二使不出银两
三身子骨格外弱，有昏厥史
好容易剩三钱残余的荷尔蒙
却受制于那个螃蟹肚脐里的怪物。
这厮，怎么配许给仙人呢？还有你的白
原本也不是那样的白
一无体温，二无生育，三无心眼
哦，小白，我说过三次了。小青是正确的
它以为，快活时找个许仙来玩玩
不快活时找个许仙来杀杀。无妨。

●清 明

四月透亮
稀释喊山的人

拿铜镜的，慢慢吸走我的阳气
我躺在回声里，迟迟不动

●回形针

从千家万户里走出来
荧屏上别着，就色了，戒了

一副好身骨，总得背些骂名？

其实那体位实在。众多暗物质
都卡在那里无法抽身。

●我一生都喜欢在三月撒谎

1
21世纪，宇宙的地球
地球的小山坡。蜂巢边
小花蛇静静地蜕下它的皮

2
儿时的小院
在山坡下再次出现
群蜂去到更远处
熟悉的轰鸣声令我兴奋不已

3
这偶然的影视作品里
四处瞎撞的还是三月
还在我心里的
是梨花带雨，却从不伤春。对于我
有的是谎言

4
爱看旧时代的言情剧？
看到我儿时的家了么？
还有我
我转过头来对你笑过么？
是的，仅有兴奋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