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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前位置:首页   校园文学 >> 菁菁校园 >> 三代大学生的饭碗
  • 三代大学生的饭碗
  • 来源:原创 作者: 夏雪儿 日期:2009/4/27 阅读:10206 次 【 】 A级授权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经济发展模式拖累优势群体

    我国大学生占人口比率不高,却难找到工作。近几年,我国经济以9%、10%的速度增长,但主要是依靠低技术的劳工实现,不同于当年日本经济依靠技术出口实现的增长。

    南都周刊编辑 罗灿记者·罗小敷 实习生·李颖娟

    2008年11月,河南郑州的一场招聘会上,求职者冲破保安防线。

    现在的大学生就业形势究竟有多严峻?公开的数据显示,2009年我国将有611万大学毕业生,除去国家计划招收的30多万研究生,剩下的90%以上要面临就业问题。如果按照70%的就业率计算,将有170多万人找不到工作。

    然而,这可能是乐观的估计,因为今年还得考虑金融危机的不利影响。1999年全国高校扩招后,就业难问题年年都在谈。究竟是什么导致了就业难?大学生究竟何时找工作不再难?记者专访了麦可思人力资源信息管理咨询公司总裁王伯庆博士。

    10个专业集中三成未就业生

    南都周刊:1999年高校扩招后,我国大学毕业生从2000年的不到95万剧增到今年的611万。从社会人口发展结构来看,如何看待这个数字?

    王伯庆:根据马丁·特罗的高等教育大众化理论,以毛入学率为指标,15%以下的高等教育属于精英教育,15%至50%转入大众化阶段,50%以上的则是普及型高等教育。根据教育部的统计,18-22周岁的人口中,2006年我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为22%,我国的高等教育尚处于大众教育阶段,大学生占人口比率相对还比较低。

    南都周刊:为什么比率不高,大学生却难找工作?

    王伯庆:今年就业难,有金融危机的影响,但这并不是根本原因,大学就业难问题已经存在好几年了。综合来说,有这三方面的原因。首先,最重要的因素是我们国家的产业结构是一个低技术含量的产业结构,近几年我国经济以9%、10%的速度增长,但这些增长是依靠低技术的劳工实现的,对大学生的需求比较有限。

    在上个世纪60年代,日本经济也处于10%的高速增长阶段,但它依靠的是技术出口实现的增长。因此,当时日本的大学生非常抢手。所以说,在经济高速增长时,大学生的求职本不应该成问题,之所以我们出现问题,主要原因还在于中国的经济结构不合理,这不是一个对大学生有较大需求的高速增长,而是依靠农民工的高速增长。

    另外,高教培养出来的人才不能满足服务产业的需求。服务产业,不仅仅指餐馆、娱乐,还包括咨询公司、软件开发公司这类技术含量高的行业。事实是,一方面这些企业招不到人,另一方面大学生找不到工作。比如说,IT公司常抱怨招到的大学生虽然学的是IT,但却是10年以前的技术了,培养出的学生与社会技术进步的需求变化脱节。

    第三是供大于求的专业盲目扩张。我们曾做过一次调查,2007年的本科毕业生中有约30%失业人数集中在少数的10个专业里,我们国家有500多个本科专业,说明这10个专业确实是严重过剩了。但是明知道这一点,为了能够收学费,扩大办学规模,很多学校还是通过跑关系来争取设立这些专业,比如法学、计算机、艺术、体育、新闻等等。这些不具备办学条件强制设立的专业,都属于“三鹿奶粉专业”,学生花很多钱去读,最后找不到工作。而且现在就业再差的专业,学校都称其就业率是80%。所以我觉得一定要有个惩罚机制,让高校就业率透明化,让消费者和市场来优胜劣汰。

    许多大学生本来是卖不掉的

    南都周刊:有哪些解决问题的建议?

    王伯庆:从长远来说,调整产业结构是最重要的,给大学生更广阔的就业空间。其次,要改进大学教育,真正能够跟随劳动力市场需求,培养社会需要的人才。而目前最需要迫切解决的还是控制供大于求的专业,如果一个大学已有的专业就业特别差,国家一定要痛下决心让学校砍掉这些专业,而将招生的权利只保留给那些办学条件好、就业好的学校。比如说法学,北京大学这些有实力的学校可以办,但高职高专等也办法学就没有什么意义。

    从这三方面入手,才能切实有效解决问题。现在政府推出的帮助大学生就业的政策中,当兵也好,当村支书也好,考公务员或者自主创业也好,都是临时措施,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而且,大学生自主创业毕竟是少数,即使在美国,大学生自主创业也不是主流。

    南都周刊:在大学生就业问题上,国外有何经验?

    王伯庆:国外政府一般不会单独为大学生就业问题采取措施,这样做会对没上过大学的人不公平。更多的还是高校在教学内容上下很大功夫,让大学生能够满足需求。

    大学生在发达国家属于就业的优势群体,他们要找工作相对容易。政府需要改善的不是大学生就业数量,而是就业质量,但是中国现在需要解决的还是大学生就业数量。外国高校的就业指导中心就一个办公室、两个工作人员,给大学生提供就业资料。这是因为他们在培养的环节中就已经能保证大学生能够适应社会需求,它“生产”出来的产品首先是市场需要的,因此不用花很大功夫去推销,而我们大学培养的学生许多本来是卖不掉的,只有拼命往外推销。

    80年代大学生:天之骄子,国家包养

    1980年代是一个单纯且怀揣梦想的时代,读读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诗句,便能获得心灵最直接的温暖和抚慰,而“理想”一词,还在大学生的字典里闪闪发光。他们被崇高的使命感激励着,踌躇满志,渴望建功立业。国家 “包养”的体制也让他们终身有靠,从而不用太多考虑形而下的苦恼。

    编辑 吴金记者·王越 北京报道

    1981年北京大学的学子。那时候的中国大学生,衣着朴素,理想高蹈。

    考上大学,等于捧上“铁饭碗”

    已经在湖南文艺出版社工作多年的邓映如是北京大学中文系81级学生。他至今还记得,1985年那个溽热的7月,他在一天时间内办好了自己的户口和粮油关系,并在当晚便带着单薄的行李,踏上了返回故乡湖南的火车。全系同届有51位同学,大概只有六七个人像他这样回到了故乡工作,其余的全部留在了北京。

    那尚是人们习惯以45度角仰视大学毕业生的年代。作为奇货可居的稀缺人才,大学生被称为“天之骄子”。当年第四军医大学的学生张华为了救落水农民不幸身亡时,还引发了一场大讨论:是不是值得用大学生的命来换农民的命。尽管从人道主义的角度来说,二人的生命并无高低贵贱之分,然而这场讨论,足见大学生在公众心目中的崇高地位。

    在邓映如毕业这一年之前,我国的高校招生一直采用“单轨制”,由国家统一下达招生计划、统一招生,大学生除了可以公费读书外,每月还能领到数十元助学金,基本能够支付自己在校的日常开支。相应的,高校毕业生就业也采取“统包统分”模式。简单而言,在这种模式下,高校毕业生就业“由国家包下来分配工作,负责到底”,“统筹安排、集中使用、保证重点、照顾一般”,享受国家干部待遇。换句话说,只要考上大学,就意味着接受了国家的“包养”,捧上“铁饭碗”,从此终身有靠。更不用说邓映如所在的北大,是令所有中国学子都心向往之的顶尖学府,而他的文学专业,在当年也一度炙手可热,就业对于他们从未成为一个问题。

    邓映如说,平均每人有五六种就业选择,对他和他的同学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虽然从理论上说,当时毕业生要完全服从国家的安排,并无自由选择空间,但实际上,处于象牙塔尖的一流学府毕业生大多可以根据自己的志向和爱好主动联系用人单位,而且几乎毋庸置疑的,也都会得到无比热情的反馈。“不要说拒绝,就连‘考虑考虑’这样的托辞都没遇到过。”

    碗里的饭不对胃口,也得往下咽

    当时中文系毕业生大致有几个去向:媒体、国家机关或事业单位、企业,对于大多数怀揣着文学梦,希望在专业领域内有所作为的热血青年们来说,其理想程度依次递减。所以,如今绝对会令毕业生们趋之若鹜的去国务院、人大常委会担任公务员的就业机会,对当年的邓映如和他的同学们却并没有特别的吸引力。不过,在80年代的北大中文系毕业生中,有一位后来成为了耀眼的政坛明星。他是胡春华,这位1979年以全县最好的文科成绩考上北大中文系的湖北省五峰县人,1983年被分配到西藏团委任干事,现在他已经是河北省省长。

    邓映如比胡春华晚两届,他的同学大多选择了报纸、杂志等媒体,一方面能够发挥专长,另一方面也不会远离文学。也有些人去高校从事了教学和研究工作,只有少数人进入国家机关,成为公务员。而进入企业从事行政工作这条路,几乎没有人考虑过。

    邓映如的理想是做一名“铁肩担道义”的社会新闻记者,所以他也早早联系好了几家媒体,准备做进一步选择,却没想到一个偶然的“国家指令性计划”改变了他为自己设定好的人生轨迹。

    “国家指令性计划”,又是一个富有计划经济时代特色的名词,通俗地说,这是国家亲手包办毕业生与某些用人单位之间的“联姻”。打个比方,假如煤炭部所属的淮南煤炭学院想引进北大毕业生,那么可以通过煤炭部申请向北大要人,摊上指标的毕业班就必须要有一个人顶缺,而一般情况下,来自用人单位所在省份的毕业生会成为首当其冲的选择。所以那一年,一个去向是湖南的“国家指令性计划”指标落在了湖南籍毕业生邓映如身上。

    “铁饭碗”在这个时候显示出了它的弊端——固然不愁没有饭吃,但倘若碗里的饭并不可口,也只得硬着头皮往下咽。当然,不是不能拒绝国家的安排,但那同时也意味着无法获得学校开出的介绍信,无法证明自己是北大毕业生的身份和社会关系,更无法到其他任何一家用人单位报到。

    年轻的邓映如在沮丧和无奈中度过了1985年的三四月份,毕业生办理户口留京手续的截止日期也过了,原本一心想留在北京的他只得打点行装准备回湖南,去他从未期望过、也全无了解的单位奉献青春。

    二十多年之后,邓映如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还是不胜唏嘘。虽然在他离京的前一天,学校分配办突然通知他已经另有人顶上了“指标”,可北京也已注定不再是他所能停留和大展身手的舞台。他回到湖南,在从前一位老师的建议下选择了与自己专业比较对口的湖南文艺出版社做编辑。时光一晃就到了现在,他的记者梦成了个一生难以释怀的遗憾。

    “包办婚姻”转向“自由恋爱”

    也许晚几年毕业,邓映如的选择和命运都将有所不同。随着改革开放后经济体制改革的逐步深入以及就业制度的相应变革,1985年国家颁布了《中共中央关于教育体制改革的决定》,开始对国家招生计划内的学生毕业分配实行“在国家计划指导下,由本人选报志愿、学校推荐、用人单位择优录用的制度。”自此,传统的“统招统分”制度开始向“双向选择”逐渐转变,供需方“自由恋爱”的曙光照进了铁桶一块的“包办婚姻”。

    与此同时,商品经济也在中国社会中以日新月异的速度发展着。

    到1988年,北大中文系84级学生韩敬群毕业时,毕业生们的就业形势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相比师兄那一届,“计划”的色彩淡了许多,可他们面对的选项也明显减少。尽管从专业关联度、社会美誉度和收入等多个方面综合考虑,媒体对于中文系毕业生来说仍然是最理想的选择,但国家机关和事业单位的吸引力显著提高。在韩敬群的同届同学中,就有好几位忍受着专业不对口的不适,去了南方的海关系统。

    当年学习成绩优秀、年年能拿奖学金的韩敬群是班里公认的搞学术的好苗子。本科毕业后,他又留校读了三年的硕士研究生。

    时值80年代末,以加速度飞快积累的物质财富让人们的思想遭受着摧枯拉朽般的冲击。也是在这个时候,“卖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拿手术刀的不如拿杀猪刀的”论调一天天甚嚣尘上。坦白地说,高校年轻教师的惨淡待遇让学生时代的韩敬群受到不小的震动,另一方面,他也不愿在“每年必须发多少论文”的压力下被动地亲近他所热爱的文学,所以,还没到毕业分配的时候,他就明确了一件事:自己肯定不会继续留在高校里。1991年研究生毕业后,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去了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虽然年龄上差着几岁,但对于同是“60后”的邓映如和韩敬群来说,能够发挥自己的专业优势,在文学和文字相关领域里建功立业,是他们毕业时一致追求的首要目标。至于工作的薪酬待遇,完全不像二十多年后的今天这样,会成为许多毕业生择业的决定性因素。

    在湖南文艺出版社,国家干部邓映如的起始工资级别是23级,领到的第一笔工资有50多元,一年以后转正,工资涨到了80元左右。刚去时,出版社在一个工厂的招待所里包了几个双人间,免费提供给新分来的大学生暂住。不到半年,又给他在一套三室一厅的宿舍中分了个带阳台的房间。没有居住成本,邓映如不但养活自己绰绰有余,而且每月至少可以存下一半工资,寄给在老家的母亲。对于他们这样的大学毕业生,几年后成家的时候,只要领了结婚证,就可以申请分一套两室一厅的公房,每个月只需象征性地付点租金。“消费”这个词之于他们是陌生和隔膜的,一无动力,二无能力,三无市场,单纯的生活同时也意味着较小的压力。

    如果不考虑通货膨胀因素,韩敬群的起点相比师兄要高上许多,因为有研究生学历,他进入出版社后首月工资是170多元。和他是大学同班同学的妻子的工资与他差不多。两个人收入加起来有400元左右,但他的感觉仅仅是够维持正常的生活,远不如师兄宽裕。

    他记得毕业后不久有位同学帮他们搞到了一台日立电视的指标,价格约折合人民币3000元,相当于他们俩大半年的收入。思想斗争了很久,他们决定买下。基本全无积蓄、也很难从清寒的父母那儿得到支援的他和妻子四处告贷,终于凑出了这3000元,之后便过了好一段拼命省吃俭用攒钱还债的窘迫日子。几年后他们有了一间19平方米的小平房,虽然挤迫,可在大多数还居无定所的同学们看来,已经是非常幸福了。

    在韩敬群安贫乐道的同时,他的87级师弟王旺桂抛弃了北京某国营制药厂办公室主任的工作,南下广州,成为第一批“下海”试水民营经济的弄潮儿。王旺桂说,之所以做出这个勇敢的决定,一是因为广州那家广告公司可以给他开出高得骇人的1500元月薪,二是因为相较原来炮制公文的活儿,他的文字驾驭能力在新工作上要有用武之地得多。

    从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初,从邓映如,到韩敬群,再到王旺桂,北大中文系毕业生们的去向越来越分散和多元。韩敬群大略地算了一下,加上中途转行的,他的同班同学中现在真正从事文学相关工作的人占比不到一半。仍对文学怀有理想主义情结的他虽然在出版行业已经算事业有成,却还是把自己归入了“失意者”的行列。现在自己经营着一家文化公司的王旺桂也与师兄心有戚戚焉。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江湖

    作为曾经的大学毕业生和如今一届又一届新的大学毕业生的领导,韩敬群常常为他的后来者们感到莫名的担忧。他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的压力、迷茫、不安全和不确定。和自己那时候相比,他认为社会评价人才的标准越来越严格,而大学毕业生们能得到的机会也少多了。

    而他的师兄邓映如用了更直白的比方来形容大学毕业生贬值这一事实: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上过高中的人已经算了不起的文化人,可是到了80年代,上过高中的人比比皆是。如今大学毕业生的普遍程度,与80年代的高中生大致相当,相对而言含金量不如当年的大学毕业生,因此也不能期待受到“天之骄子”那种抢手的待遇。当高等教育从精英教育变成大众教育,社会对于人才的起评线已经提高,这是时代的进步,却并不意味饭碗的绝对数量在变少。

    让邓映如和韩敬群都忧心忡忡的,是越来越畸形单一的评判“成功”的标准对大学毕业生的就业心态和之后职业生涯的影响。仿佛当官与赚钱才是成功的标志。

    韩敬群说,直到现在,他们同学聚会时都不会把挣钱多少、官阶高低作为相互比较“成功”与否的标准,大家衷心佩服的,仍然是那些才华横溢、能写出好作品的同学。然而他也很理解当下的毕业生们在就业过程中愈发直奔主题的思路,毕竟他们初出茅庐就要与残酷的生存短兵相接,连缓冲和喘息的机会都很难有。同情、着急,可是爱莫能助。

    2008年10月,北大中文系84级同学举行了他们的毕业二十年聚会。在为这次聚会专门制作的纪念册上,韩敬群在后记里写下这样一句话:“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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