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努力接近幸福
——对话孔东梅
本刊记者徐梅发自北京
人物周刊:你写作的时候有没有顾虑,你毕竟是这个家族的后人,这个身份会影响你客观地表达吗?
孔东梅:我写东西还是符合本性的。我只是希望从一个晚辈的角度,尽可能做到客观,还原历史真实。这是一个新的角度,更多的人可以借此了解我们这个家族过去的那段往事。至于其他的角度,历史学家和政治学家都会去阐述。
人物周刊:你为外婆不平过吗?你怎样评价她的人生?
孔东梅:童年时,我对沉默严肃的外婆总有几分畏惧,长大之后才渐渐了解外婆心中的苦楚。她跟外公结婚那10年,是中国共产党人最艰难的10年。作为一个女人,她不仅要长征、打仗,甚至还要在长征路上生养孩子。很多人把她跟外公分开的原因归罪于她的个性,但你想想她忍受了多少?我非常同情她!
外婆一直被塑造成扛枪打仗的女英雄形象,但她作为一个女人的生活状态并没有太多人真正了解。曲折的爱情和婚姻对她一生的影响太大了!我们今天的女性,在婚姻、职业上有很多选择,有着极大的自由。但是外婆那个年代的女性,丈夫就是自己的一片天,而作为与毛主席共同生活的女性,外婆就更没有这些自由了。
人物周刊:在你的书里,强调以凡人视角来看待伟人,尤其是伟人的日常生活。你对外公的感情复杂吗?
孔东梅:有些时候会有一些想法,然而一个伟大人物注定要舍弃很多个人的真情、个人的生活,包括他的子女后代的日常生活,都要因之去奉献。
外公的思想、韬略、才能,常人的确不能企及,因此很多人把他看作神。在美国,我很多次读他的书。每当遇到挫折时,看一看他的书就会豁然开朗。他对我最大的影响就是一种执着、百折不挠的精神。于我而言,他也是一位伟人,而非单纯是我的外公那么简单。
人物周刊:偶像走下神坛是这个时代的特征,有人说这是一个无所敬畏的时代,你如何看待这样的时代?
孔东梅:中国正处在一个非常重要的转型期,也有很多人说这是一个信仰丧失的时代。但人活着要有所寄托、有所敬畏。无规矩不成方圆,抱持着敬畏之心生活,才能真实地感受身边的人和事。我挺怀念学生时代的,那时候特别爱思考,看到好书,就会跟同学一起讨论分享,活得很充实。而现在,大家的心都容易浮躁,人云亦云,有时候感觉整个人是飘着的。
人物周刊:关于红色伟人的解读流派不一,你本人持何种立场?面对其他人对外公的功过评说,你心中是否一直平静超然?
孔东梅:伟人再伟大,他也是个人。我并不认为他从来没有错,永远“高大全”。但是有一些观点不够历史、不够客观,如果没有站在特定条件下历史地考虑问题,我也不能认同那样的观点。
人物周刊:你习惯被称为“红色后代”吗?
孔东梅: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本来就是这样吧。
人物周刊:对现在的生活状态满意吗?
孔东梅:有很多要追求的东西。我有一点完美主义倾向,很怕不能做好一些事情,总尽量避免犯错,对公司员工也这样要求。
前几年刚创业的时候,常常是发着高烧打着点滴都还在到处奔走,对自己的健康和家人的照顾都非常不够。后来觉得这样不好,得不偿失。
人物周刊:你幸福吗?
孔东梅:应该说越来越靠近幸福吧。我正在不断地努力接近这个目标。
人物周刊:你觉得幸福是种什么样的状态?
孔东梅:我觉得幸福是一种心理的自我满足。对于我来说,它不是拥有多少财富,也不是表面上的显赫风光。每个人对幸福的感受和认知都不一样。
人物周刊:你找到自己靠近幸福的这条路用了很长的时间吗?
孔东梅:是的。生活在这个特殊的家庭中既背负着很大的光环,又需要时刻面对现实,找到自己的位置。达到这种平衡是非常不容易的。
(实习记者蒲秋如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