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读书抄书
随着语文水平和阅读能力的提高,我已不满足于课本上的几篇鲁迅作品,便到图书馆借阅鲁迅的作品集。
但上世纪50年代我们用的苏联那套十年制中学教材分量是很重的,繁重的数理化课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不可能有多少课外阅读的时间,因此,我把阅读放在假期。
学校图书馆规定,假期每人可借两本书。高二时的1956年寒假我向几位同学借来几个借书证,连同我自己的,借了包括《两地书》在内的十几本鲁迅的杂文集,带回家,边读边抄,一个寒假全部读完了。
因为兄弟姊妹多,家里很乱,我便到无儿无女的二伯母家学习。我盘腿坐在她家的炕上,伏在小饭桌上,边读边抄录警句名段。因为此前我已从杂志上和纪念鲁迅、研究鲁迅的一些文本中读过不少回忆散文和研究论文,所以对鲁迅杂文中的名篇名段已有所了解,因此抄录时心中比较有数。这样,一个寒假读完了十几本几乎是鲁迅的全部杂文。此后,到大学毕业前夕的1962年初,我又阅读和抄录了许广平先生1946年编辑出版解放后1953年重印的巨册《鲁迅书简》。至此,我抄录鲁迅著作的活动暂告一段落。那本在部队上的堂兄昭旭送给我的名曰“长征”的厚重、精致的日记本也抄得满满的。抄一遍胜过读多少遍,我后来讲课每每引用鲁迅的话不用看原文而背诵如流的工夫,就是这时开始练就的。后来又陆续抄满了我初中时的同学而后来当了海军的郝丕文挚友所赠名曰“百花齐放”的更加精美的日记本。五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我的藏书中,从各种版本的《鲁迅全集》到单行本、选本和《鲁迅语录》等已经够多了,但写作时,我还是常常查阅这两本“日记”,因为自己抄录的东西查阅起来十分方便。
那时新版的《鲁迅全集》及其单行本还没有问世,我借阅的乃是1952年人民文学出版社依据许广平先生1938年以“鲁迅全集出版社”名义组织编辑出版的《鲁迅全集》而出版的没有注释的单行本。
也是在高中的这段时间,我利用下午课外活动时间,每天跑到离学校约三四里外的新华书店,站着读完了许广平回忆鲁迅的散文集《欣慰的纪念》。我深深地为书中那由尊敬、崇拜的师生之谊到真挚、热烈的夫妻之情所感动,也被作者那细腻、委婉、含蓄、亲切而又不乏锋利、深刻的笔致所吸引。
时值1956年鲁迅逝世二十周年纪念,全国各种大小报刊发表了大量的回忆鲁迅的散文和研究鲁迅的论文,不久这些文章又被陆续集结成单行本或小册子出版。我便于1957年至1958年考入大学之前一年多的时间内,疯狂地买书读书。这使我从原著到回忆、研究,从鲁迅作品到鲁迅的生平、思想有了比较全面、深入的理解。在此过程中,我也逐步熟悉了诸如瞿秋白、许寿裳、冯雪峰、唐弢 、李平心、李何林、李霁野、王士菁、章川岛、陈涌、朱彤等等许多鲁迅研究的专家学者。
不过在浩如烟海的鲁迅研究的著作中,对我影响最大的乃是朱彤先生上世纪50年代出版的那3册《鲁迅作品的分析》,尤其是第3册中那篇《〈记念刘和珍君〉——感人肺腑的英雄史诗》,作者可以说是用了与鲁迅相同的强烈的爱憎和抒情诗般的笔法感情投入地来分析这篇作品,颇似蒋和森先生《红楼梦论稿》的风格,因此感人至深,留下深刻的印象。后来我自己写这类文章时也往往采用此种笔法。此外,朱先生1958年出版的那本《鲁迅创作的艺术技巧》更是我几十年来研究鲁迅语言的手边书、床头书,已经翻烂了,现在还时常翻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