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题记
这是地震后
废墟下的一个场景
遇难的年轻父母
脸对着脸
胳膊搭着胳膊
双双挡着
倒塌下来的沉重墙体
保护着一个眨着
大眼睛的三岁女孩
我们看着她童真无邪的脸蛋
聆听她心跳的声音
比起那个四个月的妹妹
我好像已经有了思想
在屋倒房塌的那一刻
她在娘的怀里贪睡
哪知道娘走得焦灼而不安
而我睁大了眼睛
看着爹娘与死神抗争
为我构筑生命通道的过程
我诅咒上帝
看得懂上帝的恶作剧
在玩大灰狼的把戏
房舍公寓是它们的剧场
把我们娘三当主角
剧情就是掏心挖肺的悲伤
制造一起人间悲剧
然后逃跑
黑色幽默是它们的风格
草率性命是它们的主张
死神逼近的那一刻
我生生世世都不会淡忘
在我的精神世界里
爹娘就是我心中的大圣
连哪吒的父母
都会自叹不如羞愧难当
五层高楼轰然倒塌
可我身上没有重量
只是柔柔软软的
像我舒服的幼儿小床
我向前摸摸
是俺娘的乳房
肚肚饿了
一直是它送给我的口粮
似乎还能闻得到奶香
我向后摸摸
是俺爹的胸膛
打雷下雨
一直是它抱我壮壮胆量
似乎还能感觉到滚烫
我不能没有爹娘
我好像成为巨人
把爹娘抱着
一溜烟
逃离现场
我好像有无穷力量
帮爹娘顶住
沉重挤压的厚墙
可我挣扎着不能动弹
爹娘瞪大眼睛
把我紧紧护在中央
好像要说什么
只见爹娘嘴巴一合一张
半天没有一点声响
用尽了有生以来的气力
呼唤我的爹娘
只听见我自己的声音
在一幢幢坍塌的墙体中回荡
我哭着进入梦乡
梦见我尿床
娘笑哈哈换着尿不湿
爹乐呵呵胡须扎脸庞
梦见我吃相
嘴里吃着巧克力
手中抓着一把糖
脸上成了大花猫
围兜换了又变脏
娘笑哈哈擦着脸
爹乐呵呵洗衣裳
梦见捉迷藏
公园到处追着跑
屋里屋外都是游乐场
厕所厨房躲不住
每次耍赖也赢仗
小鸡抓着是老鹰
老鹰跑了不算输
娘笑哈哈夸着我
爹乐呵呵发奖赏
有爹娘的日子
处处都是欢乐的海洋
我多想就这样沉醉在梦乡
女儿是爹娘的祅子
祅子贴身暖心窝
爹娘是女儿的衣裳
衣裳蔽体不着凉
女儿没当好祅子
爹娘却做了衣裳
我一定好好做人
我一定好好活着
这份亲情的债务
一定用生命的精彩还上
解放军叔叔砸板的声响
惊醒我甜甜的梦乡
摸摸爹娘熟悉的脸庞
已经感到陌生而又冰凉
爹娘已经走了
走得是那样的遥远
走得是那样的匆忙
我知道爹娘张开的嘴形
一定是要我好好活着
我知道爹娘睁着的眼睛
一定是要我好好做人
一定实现爹娘的愿望
我在废墟里躺了43个小时
终于见到了亮光
我的肚肚饿得发慌
我向叔叔要了吃的
别说我不懂事
不是因为嘴馋
为了爹娘
我要补充生命的能量
爹娘 我留下你们
我一个人走了
我可不像那个在瓦砾堆里
光着屁股的小姑娘
叔叔救她
还抱着妈妈不放
说是等妈妈醒来
给她洗个澡澡
然后穿上花衣裳
爹娘我想你所想望你所望
终于勇敢地来到地上
上帝总爱捉弄我
把难以承受的痛苦
放在一个幼小的躯体上
在救出的那一刻
我已经呼吸困难胸闷难当
肺部严重感染
生命体征出现异样
为了避免死亡
叔叔阿姨切开了我的气管
让我呼吸顺畅
我有点害怕
多想爹娘站在身旁
为什么会这样
是不是每个没有爹娘的小孩都会这样
我的右腿被水泥板长时间挤压
三分之一坏死
说是截肢才有生命的希望
为什么两条腿都不能成双
叔叔阿姨锯断了我的右大腿
让它孤单单地站在世上
多想爹娘站在我的身旁
在这个可怕的医院里
见到男的喊爸爸
见到女的喊妈妈
不是我已经把爹娘遗忘
爹娘 我是孤独地想念你
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惊慌
不过我也喜欢这里的叔叔阿姨
每次手术后
他们都是泪眼汪汪
我懂得了手术刀的无情
是为了给我生的希望
这里的叔叔阿姨是这样的友好善良
买来吃的喝的
还有稀奇古怪的玩具
堆满了我的病房
像我二十天前给我生日时
爹娘摆的一样排场
我想
有了他们
一条腿也能站出个模样
爹娘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一定要好好做人
那次抢救我的时候
总理爷爷都给我让道
说明我的生命是如此的重要
我没有腿
我还有双手
只要活着
就能实现爹娘的愿望
就有幸福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