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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最后还是死了》第八章(3)
  • 作者: 钟海卢 日期:2008/3/29 15:56:11 阅读:936 次 [大 中 小]
  •    吃了饭,舒薇腾出最里头的一间房子给周学贵和陆军。舒薇和舒老太太的房间在最外面。中间的一间,是舒丹住的。
       
        两人走进房间,见里面有两张硬板床,便各自爬了上去。床底下铺的是厚厚的一层干稻草,虽说不比城里人睡的梦思床,却也舒适得很。
       
        “老大,你今天很仗义嘛,”周学贵说,“好像真的是为了保护她们才留下来似的。怎么样,现在可以老实说了吧?”
       
        “老四,你真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陆军说,“不用说你也猜到了,肯定是为了舒丹才留在这里的喽。舒薇没有被划伤脸,倒也是个美人坯子,可惜了。看了舒薇,就知道舒丹差也差不了哪里去的了。”
       
        “老大,不是我说你,你这阵子怎么好像越来越好色了,该不是犯了饥渴症——性饥渴吧?”
       
        “吓,俗语说‘马行无力皆因瘦,人不风流只为贫’,天底下真有几个男人不好色的呢?倒是你,老四,你心里就一点也不想偷香窃玉吗,还在想着任小云?”
       
        “在想着舒丹哩。”
       
        “可以呀,舒丹你要就你上好了。老四,你让过我好几次了,现在我也让你一次,怎么样,有没有胆量?还是担心给哪个‘她’知道了?”
       
        “开玩笑的啦。你知道我身体一向不比你。我还要留着小命吃稀饭哩。”
       
        “要不然,我看这个舒薇也很不错,就怕你不敢上。其实也没什么的,只一边的脸毁了,另一边还是好好的。你盯着她好的一边脸和她睡,你就会觉得搂着个大美女了,是不是?你想,她的脸伤在右边,是吧?你跟她睡觉,你就睡在她的左边,这不就好了?女人嘛,都是一样的,脱光了衣服,谁还去论哪个漂亮哪个丑陋呢?我们偷狗偷得多了,黑狗和白狗,拔光了毛还能有什么两样吗?黑狗是吃,白狗也是吃,只要是狗,都是吃。要我说,女人也是一样的。”
       
        “狗是煮熟的,吃了也不会被咬。她脸上那道剪刀疤,亲了可能要割嘴巴哩。”
       
        “嘿,老四,我看你是忘不了任小云吧?”
       
        “我当然忘不了她啦。记得小时候,她说她是我老婆呢。”
       
        “老四,你不要说得无关痛痒的样子。总有一天,你会露出你的马脚来的。”
       
        “吓,露就露了再叫你取笑吧。”
       
        两人扯淡了一阵,乐滋滋的去伐木场了。
       
       
       
        周学贵和陆军住到舒薇家,生活上有了比较大的变动。每天,两人的一日三餐就交给舒薇了。陆军闲了帮着劈柴,周学贵便去帮舒薇干一些零碎的家务,俨然是一家人。
       
        舒丹偶尔回来过几次,每次都是住一两个晚上就走了。两人和舒丹也还聊得来。特别是陆军,似乎和她相见恨晚了。
       
        一天傍晚,周学贵和陆军正在剥花生壳,舒丹带着一个炭客回来了。炭客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身肮脏,连走过的路都会留下一个黑色的脚印。他一进屋,招呼也不打,便跑进舒丹的房间里去了。只一会儿,响亮的呼噜声就传了出来。一会儿是“哒哒哒”的直响,像拖拉机上坡时艰难发出的响声;一会儿是“咻”的一长声,像乘着微风骑自行车下坡,轻快的溜了下去,耳边风声吹拂。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啦,睡得比猪还死,”舒丹挨着陆军坐下。“有一次他在炭门口睡觉,一躺下就张开嘴巴打呼噜,一只蟋蟀跳进了他的嘴里头,他一点儿也不知道。后来醒了,从嘴里吐出一根蟋蟀的大腿来呢。”
       
        “蟋蟀哪里去了,”陆军说,“怎么会留下一根大腿呢?”
       
        “谁知道它,”舒丹说,“搞不好真被他吃下去了。”
       
        “要我说,蟋蟀肯定是逃走了。”周学贵说,“你们想想,蟋蟀一跳进他的嘴里,以为寻了个安乐窝,谁知突然从里面传出一阵可怕的声音——它以为里面有什么野兽,就死命的逃走了。小命都吓得丢了半条,掉下一根腿脚也是很正常的了。吃不准它是故意施展‘金蝉脱壳’计的呢,不这样,它担心被吃掉了呀,朋友们。好比壁虎,一有危险就丢下尾巴跑掉了,不是吗?所以我说,那倒是一只谨慎无比的蟋蟀。不过,谨慎有时也就有这么个坏处,容易自己吓自己。记得有一个寓言,讲的就是这么一回事。怎么说呢,话说有一条饿了两三天的老虎,准备到草地上去捉小羊羔吃。它走呀走呀,走了一段路,忽然‘哞’的一声大叫,从前面路边一处浓密的荆棘丛中传出来。那样一声惊人的大叫,可是吓得它脚都软了。要是在平日,它才不把什么大水牛放在眼里呢。可是它正当饿得有气无力,假如真的是一条大水牛忽然从荆棘丛中窜出来,那不是连老命也可能不保了吗?老虎兄它也知道,有些大水牛就最爱用角来顶没有吃饭的老虎了。所以它犹豫了片刻,决定先按兵不动,等发现有了什么新变化再作打算也不迟。真的,它马上就趴在地上等。谁知等呀等,等了老半天,什么动静也没有。它猜测那条没有露面的神秘牛可能偷偷的走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百兽之王呀,于是它就爬起来,准备从那荆棘丛旁边走过去。谁想没走上几步,那个‘哞’的声音又大叫了一声。这老虎兄又吓了一跳,心想那神秘的大水牛倒是挺有耐心的——吃不准那家伙是有备而来的呢。老虎兄稍稍思量了一下,决定再等等看。谁想又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它以为那神秘牛肯定走了——毕竟要跟百兽之王作对,是需要非牛的勇气的呀。它这么一想,又勇气大增,决定再从那荆棘丛旁边走过去。可是没走上几步,那个‘哞’的叫声又响了,还一连响了好几声。这一回,老虎兄真的给惹火了。想想它身为百兽之王,几时遭受过这么大的侮辱来着?所以呀,它决定先发制人——说得确凿一点,就是先发制牛——张牙舞爪的扑了上去——其实没什么好张的,就是张开它的血盆大口罢了。谁知结果呢,哈,哪里有什么大水牛的影子,原来只是一只牛蛙罢了。真是虚惊一场呀。现在回过头来说说那只蟋蟀吧,朋友们。我认为,你们一定得相信,它是逃走无疑的了。连百兽之王也有虚惊一场的时候,何况它——那么小小的一只蟋蟀呢?其实,要证明那只蟋蟀是逃走了还是给炭客兄吃下去了,并没有多大的意义。我要说的是,那只蟋蟀逃走之前,除了掉下一根腿脚,我敢说,它肯定还丢了一些东西。丢了什么东西呢,很明显,自然是屎尿喽。就是我们人类这么大的一样东西,在危急之际,也一样会屎出尿射的——就是我这么一个瘦小的人,也曾经把别人吓出尿来呀——何况它那么小小的一只蟋蟀,面对的又是那么一只未曾露面,却发出了恐怖声音的神秘‘野兽’呢?无疑,它肯定要屎出尿射的喽。所以说,炭客兄一定把蟋蟀的屎尿吃下去了。你们再想想,炭客兄的模样是不是很像一只蟋蟀呀?这就对了,那是吃过蟋蟀的屎尿无疑了。”
       
        “呵呵,有意思,”舒丹说,“阿贵的话最会逗人了,难怪我妹妹说你花言巧语。阿贵呀,搞不好她看上你了呢。现在的女人,哪个不爱能说会道的呢?”
       
        “她哪里看得上我呢,”周学贵说,“倒是你,你怎么会看上了炭客兄?这不是‘一大块肥肉,落在狗嘴里了’吗?恕我斗胆的问一句,你该不是搞什么卧底吧?这也不对呀,像他那样一个炭客,能有什么大来头,值得你作出这样的牺牲呢?想不通,真是想不通,这实在太令人费解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呢?”
       
        “你说大兵呀,”舒丹说,“他人很好的,就是不喜欢洗澡。炭客都是这样的啦,哪个女人跟他们上了床,肚皮准弄得黑黑的。”
       
        “照你这么说,卖猪肉的不是会弄得他的女人一肚皮的猪油吗,”陆军说,“像我们伐木的,又会怎么样了呢?”
       
        “哈哈,你们男人都很贱,”舒丹说,“只要给你们一个媚笑,你们就会抱着女人的脚呻吟了。我还没笑呢,你们就想上我了?”
       
        “你说错了,”周学贵说,“想上你的是我老大,不干我的事。”
       
        “你这瘦狗,叫你来你也没那个能耐啦,”舒丹说,“真不知你还能去伐木呢。”
       
        “你不要看他瘦瘦的,真人不露相哩。”陆军说,“你不相信的话,晚上可以找他试试看。”
       
        “我看想试的人是你吧……”
       
        “阿丹,你在这里干什么,”舒老太太走了进来。“你去你妹妹那帮忙做饭吧,不要一回来就玩个没完没了。”
       
        “奶奶,我才回来呢,你就让我歇息一下也不行吗,”舒丹跑上去搂了老太太撒娇。“我也是你老人家的孙女嘛,你可不能老是偏向着小薇呀。好了,下次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就买蜂王酱,还有鱼肝油,好不好?”
       
        “你还要跑哪里去,整天野狗一样,没一刻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头。你看你妹妹,比你懂事多了。”老太太说,“叫你不要老往城里跑,你就是不听我的。城里汽车多,你在大路上走来走去,路上的车子就碾了你的影子啦。跟你说多少遍了,影子就是魂魄,魂魄给车子碾来碾去,这还得了?你看奶奶,哪一回有车子来了不远远的避开的?奶奶能活这么个的岁数,全靠爱惜自家的灵魂哩。不像你们年青人,一点都不懂事,见车子停在路边,还故意让魂魄撞上去。哎呀呀,我真替你们担心哪!”
       
        “奶奶,别净说这些瞎话,”舒丹说,“外国的汽车才多呢,我们这里能有多少?人家外国人的命比我们长多了。”
       
        “瞧你说的。奶奶看过的人比你看过的蚂蚁还多呢,天下哪里又有那么多外国人了?”老太太想起她年轻时遇上的一些流寇,便说,“这地面就像一张大床,我们恰恰在床中央,外国人都在边边。你不看以前日本鬼子打我们中国人,他们就是有好多人挤得太出去,掉下去了,要不然,他们干嘛非得抢我们的地盘呢?跟你说,我们这里是宝地,好多人想挤进来还想不到哩。你倒好,整天想着出去。出去出去,出去掉下去了怎么办?”
       
        “这地面大得很,哪里就这么容易掉下去了呢?”
       
        “再大也有个限度呀。你不听话,掉下去了谁去救你呢?奶奶老了,身体又不大好,一个晚上要起身小便好几回。奶奶就是命再长,还能活到一百岁吗,还能照顾你一辈子不成吗?”
       
        “你就是爱炒冷饭。这些话都不知说过多少遍了,你还要说。不跟你说了,有机会的话,不要说日本、美国,就是西班牙、葡萄牙我也想去看一看。”
       
        “瞧你,又说胡话了。说日本和美国我还相信,哪里又还有什么西班牙、葡萄牙呢?你说有日本人、美国人我还相信,你说有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我就抵死也不相信。奶奶再老,还没老得这天底下有什么人都不知道吧……”
       
        “哈,你们在聊什么,”炭客忽然走了出来。看他精神抖擞的样子,似乎刚刚睡了一个好觉。“真热闹,我也过来和你们聊聊,欢迎吧?”
       
        “不欢迎你还不是要来,”舒丹让他坐在身边。“这么快就睡醒了?”
       
        老太太见炭客来了,说了声“去帮忙做饭”,起身出去了。
       
        “你奶奶好像不太欢迎我,是吧,”炭客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泛黄的烟牙,“是看我太脏了,还是看我太丑了?”
       
        周学贵听了他的话,打量了一眼,发现他果然奇丑无比。单是炸弹一样的头颅,就够让人不忍心仔细的看下去了。
       
        “说真的,老兄,你真的很丑。”陆军说,“我用我的人格保证,你就跟传说中的恐怖分子一样。”
       
        “哈哈,我在炭场干活,外号就是‘恐怖分子’呀。”炭客说,“先前一位朋友跟我说,说我不用化妆也能拍电影。你们知道他说我扮什么角色吗,你们可能猜扮鬼吧?哈哈,是‘蒙面人’哩。”
       
        “‘蒙面人’?”周学贵看了看,说,“果然是‘蒙面人’。你爸爸妈妈生你出来,有没有深恨家门不幸哪?”
       
        “哪里话,你这位小兄弟就是爱说笑。”炭客说,“说起我爸爸妈妈,不瞒你们说,我从小就没有见过他们。我妈妈生下我,一个月不到就得病死了。我爸爸去砍柴,被一条毒蛇咬到了食指,他拿起刀这么一砍,砍了一截手指下来。本来没事的啦,第二天他被鬼迷住了,还想去看看那截砍掉的食指。他跑去一看呀,吓,那截食指紫得发黑了,肿胀得跟鸡巴一样哩。他看了奇怪,就拿了根棍子去拨弄。吓,谁料想得到,那截手指的毒液一泄,溅了他一脸,三天不到他就死了。
       
        炭客拿起舒丹的茶杯呷了一口茶,接着说,“他那截手指是扫帚星。大年三十的时候,他就用那根手指抠鼻孔,打算抠干净了好过个吉利年。谁料想得到呢,轻轻一抠,嗬,抠出鼻血来了。大年三十就出血,这会是什么好兆头吗?要是我,我早把那截手指砍下来啦。别人都说我傻,依我看,我比他强多了。真要是一代不如一代,还有什么搞头?你们说是不是?”
       
        “对的,我也觉得,你那爸爸,确实比你蠢多了。”周学贵说,“明知会带来灾难,还留着它干什么呢,难道国家的命运要靠它来指点吗?大年三十还出鼻血,哎呀,那不是晚节不保的征兆,就是老命不保的征兆啊。你那蠢爸爸也真是的,怎么老天爷都给他打招呼了,他还不小心防备呢?要我说,你爸爸那根手指当时没有把你们一个个点死,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简直就是老天爷对你老兄天大的厚爱呀。自然喽,也是你老兄气数未尽,命不该绝。说来说去,还是你老兄醒目,想到了要早早的砍掉它。砍掉它多好啊,一身的晦气就集中在那里呀。砍掉了它,我敢说,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灾难的了。”
       
        “这是有道理的。”陆军说,“以前我们村有一个佛爷,他年轻的时候,就顶爱摸女人的屁股。村里头的要摸,在路上看到不认识的他也要摸。后来他觉得他那条孽根犯事,就拿刀子割掉了。这不,晦气一去,好运就来了。现在他修炼成金刚身,听说就要成仙了。有个富翁的儿子想拜他为师,东西送了一大堆,他还不想收呢。后来没法子,就收下了,富翁开车接走了他。听说接到那个富翁的别墅里去住了。你们想想,要是他当初舍不得割掉他的孽根,他现在不给人打死了吗?不要说谁,就是遇上我,我也会行侠仗义,把他狠狠的打一顿的。我们就是再大度,也容不得那样的败类胡作非为呀,是不是?可惜他现在变成佛爷了,我就这么白白损失了一个拯救苍生的机会。”
       
        “我看那位佛爷才是好人哩。”舒丹说,“他摸了那么多女人的屁股,怎么没有一个人去管他呢?可见他是一个大好人,女人都愿意拿屁股给他摸。你们要是不服气,你们去摸摸看,看人家跟不跟你们客气?人家佛爷就是佛爷,慈眉善目的。他肯摸你屁股,是看得起你呢。佛爷的手是佛手,屁股给佛手摸了,运气还能不好吗?我倒是可惜他现在不摸女人的屁股了。”
       
        “他不摸,我来摸好了,”炭客边说边伸手去摸。
       
        “拿开你的脏手,”舒丹一巴掌拍在炭客手背上。“被你摸了,三年都洗不掉霉运呢。”
       
        “没有这么坏吧,”炭客说,“你把我当扫帚星了?”
       
        “哼,煤炭煤炭,你们挖炭的,哪能不倒霉呢?”舒丹说,“你今天早点回去吧,我这里不方便你留下。要不然等我妹妹生气了,连我脸上也不好看。”
       
        “再聊一会嘛,”炭客说,“我们讲几个笑话来听听,好不好?”
       
        “好哇,你讲吧,我们洗耳恭听就是了。”周学贵说,“不过说好了,讲得不好听,我们可要取笑你的。”
       
        “你们要取笑就取笑吧,反正是笑,拿我当笑话,又有什么不好呢?这样吧,我讲个我自己的笑话给你们听吧。”炭客说,“记得小时候,有一回我和沈剑书一起去榕树村。那一回村里借了榕树村一头耕牛,派我和他去还,另外还给了一袋大米答谢人家。上路时,沈剑书就问我,‘你愿意背牛还是愿意背大米?’我想都没想就说,‘我当然愿意背大米啦。’他一听,就叫我背了大米先上路。我呀,我乐坏了。我一面走一面偷笑,我实在想不出来他怎么去背牛。我拼命的走,拼命的走,走到榕树村,我以为他给牛压死了。回头一看,嗬,那家伙,他骑着牛哼着歌儿来了。我跟他理论,他就说,‘你听错了,我是问你愿意牛背你还是愿意大米背你。现在你背了大米,让你占大便宜了,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整个故事就是这样啦,怎么样,好不好笑?哈哈……,哈哈……,喂,你们也‘哈’两声吧。我笑,你们都不笑,我很尴尬的。”
       
        “那我就‘哈哈’好了,”周学贵说,“再说一个来听听吧。”
       
        “还是我说,”炭客说,“那我就再讲讲这个沈剑书吧。这个沈剑书呀,说起来,还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他现在是个大角色呢,好像在中央当什么长官吧。说来你们也不相信,他小时候哇,也是一个捣蛋鬼哩。记得有一个八月十五,他到别人的果园里去偷柚子,偷来就在晒谷场剥皮。他把柚子掰开一瓣一瓣,谁说了别人的秘密给他听,他就给谁一瓣。有两对小姐弟眼谗,很想吃,偏偏讲不出什么秘密。沈剑书见他们口水流得老长,就给他们开了恩,让她们两个小女娃交换了弟弟亲嘴,亲一下就给一瓣。你们想不到吧,就是我们也想不到,那两个小家伙都不愿亲对方的弟弟,都愿亲自己的弟弟哩。就那样,两个小家伙亲她们的弟弟,一连亲了十几回合。沈剑书一高兴,马上给了她们好几个大柚子。你们看过小娃娃亲嘴吗?哈,才三四岁的小娃娃呀。说真的,他们亲嘴真是好看得……,好看得说不出来。”
       
        “小娃娃亲嘴有什么好看的,”陆军说,“以前我们村有一个疯子,那才好看呢。说起那个疯子,来头可大了。听说他以前是个诗人。你们知道,诗人和疯子本来就是一对孪生兄弟。当他还是诗人的时候,有一天哪,他坐在院子里看母狗下狗崽子,突然他就宣布他要当母狗。后来他见人就说他是母狗,一口咬定他肚子里怀上小狗崽子了。再后来,他就脱光了衣服跳舞。我们去看他的时候,他肩上挑了一担粪箕跳来跳去,他说他那样叫真性情。他要是看到你用筷子没完没了的夹汤面上的剩菜,他就会喊,‘傻瓜蛋,快去快去,拿网来,我来替你撒一网罢。’这样的事,没个三天两夜根本说不完。你们要是看了,准会大叫过瘾,哪里还有什么瘾头去看那些儿戏呢。看儿戏是低级趣味的玩意,只有看诗人——或者说疯子的表演,那才是真正有趣的事儿。你们想想,这人世间,还有比诗人——或者说疯子更加奇怪的动物吗?他们做出来的事,就是天底下最有怪癖的人见了,也得说一声‘开眼界了’呀。”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疯子哪里没有呢?疯子做的事,我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呀。”炭客说,“我再说一件奇怪的事,真的,你们听了不吃惊也不行了。是这样的,有一年,我们在田里干活,忽然间就下起了大雨,跟有人在天上泼水一样,真是大极了。我见雨下得那么大,生怕真有什么冰雹掉下来,就一边跑一边用手遮住头顶。谁想得到,跑着跑着,一样东西猛的砸到了我的手背上。我以为真是什么冰雹,吓得我跑得更急了。跑着跑着,又一样东西砸得我手背发痛。我以为要下大冰雹了,真吓得快要尿裤子啦。谁也没有想到,当第三样东西砸到我手背上的时候,我低下头去看,一看,哇,我的妈呀,原来是一条大青鱼。我心里头还在纳闷哩,天上忽然就下起了鱼,大的小的,什么样的鱼都有。不是亲眼看到,说了你们也不相信。真的,这是我亲眼看到的,一点儿也不骗你们。那一回,我还捡了好多鱼回家吃,一连吃了一个多礼拜呢。”
       
        “没什么大不了的,”周学贵说,“这是龙卷风刮起了水里的鱼,风势一小,鱼就掉下来了。我们那里就发生过好几回了。有一回一条大鲤鱼砸烂我家的瓦面,掉进水缸里去了。那条大鲤鱼养了十多天才吃它,一剖开它的肚子,一条泥鳅游了出来。那条泥鳅又养了十多天才吃,一剖开肚子,又一条小泥鳅。那条小泥鳅又养了十多天才吃,一剖开肚子,又一条小小泥鳅。那条小小泥鳅又养了十多天才吃,一剖开肚子,什么也没有了,它死了。这些都不值得一说,我要说的,是我家那个瓷盆,那可真是一个罕见的宝贝。怎么说呢,是这样的,有一回我折了一枝开花的枇杷树枝放进盆里,盛了一些水进去,没想过了几天,那些花就结果了。后来枇杷成熟了,比树上结的枇杷还大,吃起来还好吃。于是我猜测我那瓷盆,吃不准就是那只沉睡了一千多年的魔盆——据说它跟阿拉丁的神灯是拜把子兄弟。果然不出我所料呀,朋友们,它真的就是那只魔盆。我怎么知道的呢,是这样的,一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隐隐约约的,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房间里走动。我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就张开了眼睛。果不其然,我立刻发现了一个陌生人——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儿。那个老头儿见了我,倒是一点儿也不吃惊,还拿出一罐难得一见的陈年女儿红,叫我跟他一同享用哩。他告诉我,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盆奴,和当年隐身于阿拉丁那盏神灯里面的灯奴是老相识。他为什么要请我喝酒呢,很简单,我折了枇杷树枝放进盆里,又盛了一些水进去,歪打正着的唤醒了他的灵性。为什么枇杷树枝和水能唤醒他的灵性,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神灵们的事,谁搞得清楚呢。总之是我稀里糊涂的唤醒了他的灵性就是了。他知道是我唤醒了他的灵性,就对我非常友好,几乎天天都请我喝酒。他的酒是喝不完的,永远也喝不完。说来你们也许不相信,真的,他拿起一勺水舀进那个瓷盆里,水就变成酒了。不过我们舀进去不行,要他舀进去才会变成美酒。和他喝酒真是一件美妙无比的事儿。你们不知道,他是一个风趣的老头儿,每次喝醉了,他就爱化成一只八哥仔唱歌给我听。说真的,他的歌声一点儿也不动听。不过非常滑稽有趣,比看猴子耍皮球还有趣。有一回他喝醉了,又化成了一只八哥仔。我听他唱歌听得太多了,想听点别的什么新鲜事儿,就哄他泄露点天机给我听听。谁想他一听到‘天机’两个字,马上叽叽喳喳的直摇头,说什么也不肯泄露一星半点。都怪我好奇心太重,硬是灌得他酩酊大醉,不得不泄露了几句。其中第一句,说的是未来的某一天——就是今天,我会遇上一个好心人。——炭客兄,现在我不是遇上你了吗,没错儿吧?唉,只是我害他泄露了天机,他一生气,就再也不理我了。就算我敲打那个瓷盆,威胁他再不现身我就打破它,他还是没有出现。说来也奇怪,后来我真的一不小心就把瓷盆给敲破了。只是你们怎么也想不到,那盆里的水呀,一点儿也没变动,就跟原先有瓷盆装着一样。那些破碎的瓷盆片块,到第二天,中间就凹了下去。三天不到,它们变成了一只只小瓷盆。一日,我喝醉了,跟小瓷盆们开玩笑,‘你们这么小,连一泡尿也盛不了,有什么鬼用呢?’就这样,一个星期不到,它们全部枯死了,最后化成灰不见了。那个水形成的水盆,也破碎了。后来我才知道,其实那些小瓷盆也是宝贝儿呀。怎么说呢,听说喝了小瓷盆里面的水呀,能治百病哩。可惜我没那个福气,白白让它们从眼皮底下溜走了。要不,我现在起码是一个神医了,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里伐木呢?不过有些东西是命里注定的,盆奴说我要在这一天遇上炭客兄你,我就是再怎么逃避,也一样在劫难逃啊。就像一只苍蝇,它再怎么飞鸣,它的眼前也会出现一堆鸡屎的,对不对?怎么样,朋友们,你们没见过这么稀奇古怪的事吧?”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昨天晚上,有人把我家的池塘关进笼子里去了呢,”舒薇走了进来。“周学贵,出来。”
       
        炭客知道舒薇生气了,便没趣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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