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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不老》第五章（2）
- 作者: 钟海卢 日期:2008/3/29 16:46:54 阅读:742 次 [大 中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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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家门口，林笑一眼望去，看到母亲正躬着身子在院子里喂鸡。一只小狗摇头晃脑的追逐着鸡群，时而绕在母亲脚边嬉戏。父亲一例的劈了柴坐在厅门口抽水烟，不时与母亲搭讪一两句。
林笑正想开口，谁知父亲看到了自己，疑愣了一下，随即向林母开口：“静姑，你看看谁回来了？”
林母正悠闲的撒着米粒，听了林父的话，不经意的朝门口一看，一下认出了自己的儿子。 “笑儿，你怎么跑回来了？回来怎么也不先跟我们说一声呀？”边说边赶紧放下手中的勺子开门。
林笑微微一笑，说：“事先通知了你们，不是让你们干焦急的等吗？急白了头发，又硬说是我的罪过，我可不干。”边说边走进大厅。
林父笑骂了声“臭小子”，起身跟着走了进去。
林母喂了鸡，也笑盈盈的迈了进去。
林笑从包里拿出好些补品，递到两人面前，又抽出一条红塔山，递给林父，“爸，抽这个吧，别老是抽小炮了。”
“红塔山？”林父捧起来看了又看，吃了一惊，“你小子怎么这么浪费，一条红塔山该有多贵呀！”
林笑轻轻一笑，说：“什么叫浪费，让那些不劳而获的蛀虫抽就不浪费了吗？老爸，别这么看轻自己。再说，奢侈消费还能拉动经济的发展呢！你没学过经济你就不清楚，但你想想，人人都不抽好烟，生产好烟的工人还有饭吃吗？”
林父自知讲不过林笑，只好笑眯眯的收下了，毕竟，总是儿子的一份孝心。
林母见林笑买的都是贵重物品，忍不住叮嘱：“笑儿，挣了钱就攒起来，不要乱花，我跟你爸还没老到要吃补品的年纪。还有，我跟你爸也存了点钱，等存够了，就给你找个好姑娘。”
“妈，你看看你，头发都白了，吃点补品，对身体好着呢。”林笑泡了杯茶，无奈的说，“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现在不是旧社会，我的婚事，不用你们操心。只要你们不逼着我早婚，我就谢天谢地了。”
林母还想劝说几句，林父插话，“静姑，你就别说他了。这小子，倔得很，几时听过我们的？再说，他也不大，过几年也还不迟嘛。”
“唉，一个萝卜一个坑，笑儿，你看看人家阿力，跟你一起长大，可人家娃娃都有了。笑儿呀，你不要等妈老得抱不动孙子了，你的媳妇还不知在哪里呀！”
林笑端起茶杯，心里暗暗一叹：“唉，身体不好，父母却不操心，想来，我实在太不孝顺了。”
说起阿力，林笑不自禁的笑了一笑。
阿力是林笑在村里唯一的伙伴。阿力有两个姐姐，他们一家人，个个都是要凿壁偷光的。阿力说，他是“怜蛾不点灯”。
记忆里，林笑只跟阿力借过一次东西，那是一盒火柴。那盒火柴，也不是阿力家里的，是阿力跑到邻居那里偷了来借给林笑的。
阿力家的院子里，有两棵冰糖桔，那是林笑小时候梦里的花前月下。有一回，林笑终于抵不住诱惑，偷偷的爬上树顶摘了一个。但不到第二天，阿力就知晓了。阿力说，他家的冰糖桔小棵的有两百个，大棵的有三百个。
林笑对阿力最咋舌的，就是他整天要尿尿。一餐吃七八碗粥，对阿力来说是很正常的。林笑到阿力家的时候，经常遇到他们全家聚在石板上数米粒。阿力说，每人数够一百粒，就算完成任务了，逢年过节的话，可能还要多数几粒。听阿力的妈妈说，数米粒数得多了，长大以后很容易成为数学家的。
傍晚时分，绯红的夕阳点缀着苍茫大地。林笑趁着闲散的思绪，走到了东方夫子的旧居。
东方谷是林笑的启蒙老师，林笑称他为夫子。儿时，林笑经常默默的跟在夫子身边，听他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有时，夫子兴致一起，也讲一些听起来似懂非懂的话语。
东方谷是个博儒，他的生活很简朴，每天自耕自种，自娱自乐。他有个儿子在城里当官，好几次开了车子到村里接他，但每次都怏怏而回。如今，夫子已经走了，永远的走了。想起他的音容笑貌，林笑有一种恍如昨日的感觉。
木屋还是木屋，几经风吹雨打，也只是洗涤了一些鲜艳的色彩而已。门扉已剥蚀得破败不堪了，风一吹，不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檐门下一截簕竹做成的水笕，一端的绳索断了，倾颓的搁置在地。略略的望一眼，很有些“书同时异，物是人非”的凄怆。
林笑跨过水笕，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里面的一切依然如故。大厅的中央，一张既是饭桌又是书桌的椭圆形木桌，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尘埃。透过蝶状的窗格子，一束金黄色的残阳倾注在桌面上，些许慵懒的尘粒闲散的漫游着。大厅的东面，挂有一幅泛黄的彩画，画面的一角稍稍有些卷翘了。画面上，一片青绿的草地，一个小男孩躺在一棵大树下咬着草根偷睡；旁边，一只甩着尾巴、晃着耳朵的小梅花鹿，正悠闲自在的啃着嫩草。记得，这是林笑喜欢上的第一幅彩画。
小时候，林笑经常趴在桌面上看夫子挥写毛笔字，有时，也装模作样的帮着磨一磨墨。夫子心情一好，便写了些“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之类的诗句挂在大厅。夫子书斋的联子，是“志以澹泊明，节从肥甘丧”，那是不曾换下过的。
穿过书斋，是一块不大不小的园地。通常，夫子在园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蔬菜，有时也种些淡竹叶、鱼星草之类的草药。花也有，不过一般只有贡菊。芍药也种过，只是太名贵，经常有人钻过篱笆偷偷挖了去。
园子里还有一棵古老的龙眼树，夏天炎热的夜晚，夫子经常坐在树下乘凉。林笑有时也爬到树上听夫子讲故事，只是很少一心一意的听。每每夫子“曰若稽古”的讲了一大堆，林笑却想着园子里怎么不飞来蛾蝶或者麻雀什么的了。等夫子问林笑听懂了没有，林笑往往茫然一摇头，又点点头。夫子见状，常叹，“‘不知不知，病矣’！”
“唉，夫子真是‘老将知而耄及之’呀！”林笑轻轻一叹，想起了夫子给自己讲的“小孩尿尿”的故事：
以前，有个小男孩很顽皮，有事没事，总爱爬上路边的大树，见了行人就极快乐的尿尿。一开始，小男孩尿了一个巫师，巫师竖起大拇指说了声“好样的”，接着拿了很多糖果给他吃。小男孩更忘形了，不久，尿了一个农夫，农夫一生气，给了他一记耳光，还且骂且教的跟他说了几句。但小男孩不听，又尿，一尿，尿了个土匪。土匪二话不说，一刀就结果了他。
这算是林笑记事以来听到的第一个完整的故事了。这个故事，林笑听了，得到一个启示：以后再也不爬到树上尿尿了。
除此，东方谷还给林笑讲过一个“点死牛”的故事。故事是这样的：
一个青年人在路上赶路，忽然，他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伯牵着黄牛迎面走了过来。青年人大概想显示一下本领吧，伸手一点，把老伯的黄牛点死了。老伯见青年人无缘无故点死了自己的黄牛，就伸了手向他索取赔偿。青年人见状哈哈一笑，伸了根指头在老伯眼前晃，样子甚是飞扬跋扈，还说，“不点死你，就算我大慈大悲的了。”老伯见他张牙舞爪，也不多说，伸出两根手指一劙，一下就把牛肚子剖出一条大缝来。青年人见了，不得不服输。
东方夫子讲给林笑听，本意是叫林笑不要自高自大，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林笑听了去，发现东方夫子神态甚是自得，好像在说，“我们老人家也不是好惹的。”大概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吧，在林笑的心里，他更崇拜能点死牛的青年人。
打那以后，林笑跟着李三君去放牛的时候，总爱伸了手指在牛身上点来点去。只是牛根本不把他当回事，任他点任他戳，直到他点肿了自己的手为止。
林笑点了一星期牛，那牛依然甩尾扇耳，久久不见有死去的征兆。林笑以为自己太小，而牛又太大，想点死它恐怕不容易，干脆先学点狗。于是，林笑又跑到夫子家点夫子养的小狗。小狗平日跟林笑很熟，任林笑点，它只一味的在地上翻来滚去，以为林笑逗它嬉戏，直乐得摇头摆尾。点了一星期，小狗也依然健在，林笑只好泄气了。可小狗被林笑点上瘾了，一见到林笑，就直直的咬着林笑的裤脚不放，非要林笑点它几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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