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上莲一家就都起来了。
按着昨晚商量好的计策,今天全家决定,由金喜把印虹平平安安的带回县城,去找高老师共谋脱险良策。
起床后,母亲忙着给生火给他们做早餐。上莲和金喜哥俩,在翻箱倒柜找衣服,准备像演员演戏一样,要给印虹换个像样的男装。印虹,这时的心情是复杂的,有喜有忧,喜的是终于又有机会回到学校,去见高老师了;忧的是担心路上或者到县城后,被人发现,再落入虎口,那可就惨了。基于这种矛盾心情,她的面色看上去,仍然红一阵白一阵,六神无主的样子。她一边似是自言自语,一边又像似对金喜兄妹俩说似的,嘴里叨念道说,这样能行吗?
“能行,保证没问题。”金喜信心十足的道。
“哎呀,虹姐,你放心吧,我哥哥呀,是智多星,鬼点子贼多。”上莲看着印虹犹豫不定的神情,为了帮她增加信心,消除顾虑,对金喜的话补充道。
上莲从柜子里找出一套衣服,兰色西服,看上去比较肥大,她把衣裳摊开,往身上试了试,觉得还可以,随口喊道:“妈妈,你来看一下,这套衣服可不可以呀?”
妈妈去进屋里来,把衣服拿到手里看了看,说:“这是给你爸爸买的,死老头子,慊惑它太艳,始终没上身,我看行。你试试吧。”说完,她说忙着做饭,让她们看着决定就行,她没意见。返身回到外屋厨房去了。
金喜提着衣服,举到高处,拿到灯光下,瞧了又瞧,最后非常自信地说:“成!穿上它管保谁也看不出来印虹是个小女生了”。
“不是个小女生,那是啥了?”上莲明知故问。
“傻了不是,告诉你是个小白脸了,你不是着急嫁人吗,可以去嫁他了。”
“哼!你坏,哥哥,谁想嫁人了,你胡说,我才不嫁人呢。”
印虹,站在地上,看着兄妹俩,亲密无间,相互亲热的样子,心里十分羡慕,脸上微露喜容,想说些什么,但只是嘴唇动了动,还是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没说出口。
印虹在兄妹俩的催促下,换上了男式西服。抬抬胳膊,扬扬手,转转身,上下打量一番,自我笑出了声。
金喜左瞧瞧,右看看,竖起大拇指,夸赞说:“棒!棒!棒极了。看上去就是我的哥们,谁也不会怀疑什么。”
上莲,拉拉他的手,摸摸她的肩膀,扯扯她的衣领,也说:“太像了,就是一个帅哥吗。”说着先自我笑起来,再次补充道:“帅!帅!真是帅。”接着她又大喊道:“妈呀!你快来看哪!这是谁呀?你还认不认识了?”
妈妈听了她的喊声,噔噔地又回到屋里,仰着头,端详了大半天,抿着嘴笑笑,说:“中!中!中!,我看没问题,准中!”
接着他们又给印虹找了一顶大草帽,席苇编的,带上它,旁边人很难看清她的面目,近前看也只能看到她的下半边脸。稍一低头,脸也难看清了,这是一个绝妙的伪装,到哪也难找到这样的好道具,伪装自已。
而后,又给她找了一双他父亲买的没上脚的农用胶鞋,也是兰色的,经过这样全副武装一番,印虹简直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连上莲也说认出她来了,也分不清她是男是女的。
一切安排就绪,就等上路了。这是他们兄妹俩的杰作。金喜立在那里欣赏着印虹现在的装扮,沾沾自喜。上莲,斜着眼望望哥哥,又瞅瞅印虹,呈现出满足而得意的神情,一副孩子相。印虹微微低头,照照现在的打扮,又觉得好笑,又想要哭。
“吃饭了,收拾好了吗,天不早了,快点来吃饭吧!”母亲从厨房中喊道。
全家人匆匆吃完了饭。印虹要上路了,当然是由金喜护送。出门时,金喜在前头走,边走边回头照看。印虹走在金喜的后头,脚步很慢,不断的回头看母亲和上莲。母亲拉着她的手,边走边嘱咐,让她多加小心,一有安定,就写信告诉她,免得惦心的慌。上莲啥话也说不出来了,就知道哭鼻子,抹眼泪了,偶而嘶哑着嗓子,喊一声印虹姐,问她什么时候再回来看她。
印虹,满腹的感激情,一肚子的话语,到这时,全被辛酸的热泪淹没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泪塞咽喉,一语难出。
等走出一段距离后,印虹仃下脚步,回过头来,泪眼婆娑的,看到母亲和上莲还站在路口,望着她,向她招手,母亲喊着让她有空一定来家玩,印虹大声的回应着,说妈妈、上莲你们回去吧,我一定会来看望你们的。说完她深深施礼,向她们表示敬意和谢意。
母亲和上莲,站在村头路口,昂着头望着,一直望到印虹的背影在山头拐弯处,再也望不到了,才放下眼睑。上莲还在流泪,说她离不开印虹姐了。母亲也很伤心,怅怅的说:“太可怜了,这孩子。她那个后妈,该挨千刀的,心怎么那么狠,她也下得起手,对这样懂事的好女儿。”上莲也咬着牙,骂那个老乞婆:“老天怎么不打雷霹了她。”母亲劝止她,年青青的不要学会背后骂人,这不好。
金喜领着印虹,快步向口外走着。谁也不说话。金喜在前,印虹在后,相距有五六米远。这样走了一段路,快到公路上了,金喜仃住了脚步,等印虹赶上来。印虹气喘嘘嘘地跟上来后,定定喘息,说:“金喜,你走得太快了,我都有些跟不上了。”
金喜关心的说:“快到公路了,要不我们打个包车吧?”
印虹皱紧眉头:“那得多少钱呀,我看我们就走路吧。”
“走路,五十多里地呀,你走得动吗?”
“没问题,在家我上我姑妈家,七十多里,又都是山路,我也走过,只过是累点罢了,有啥了不起的。”
金喜看她那个坚决劲,似乎不容他再有犹预,只有听从了。但又一想,她毕竟是个女孩呀,走这么远的路,她真的受得了吗,一来是怀疑,二来也不忍心,让她吃这么大的苦,于是又叮问一句:“印虹,要不我们还坐车吧,钱我有。”
“底气不足吧,我们都是当学生的,谁有那么多钱,就这么定了,用步量了。”
她的语气加重了许多,也坚决了许多,从她那神态中也可以看出,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金喜乐了,说:“哪好吧,我男子汉决不能败在长头发的女孩家,走!”
两个人,在沙石公路上,开始了像马拉松竞走比赛一样,互相飙着劲,闷着头,一个劲地往前走。在路人看来,他们俩个像似谁也不服输的竞走大男孩,非得决心胜出个你我上下不可。
因为走得快,一路无话,快到中午时候,他们俩就进了县城。为了安全起见,金喜建议,让印虹暂时别回学校,先按排个清静地方,躲一下,到晚上,再想法去高老师家,找她想办法。印虹同意了金喜的意见,表示愿意听从他的安排。
金喜说:我有一个远方大姨家,就住在城西。她家很清静,大姨夫去世了,有个表哥是军人,在外头,还有个表妹,是教师,在北京工作,家里只有老太太一个人,又是独门独院,管保没问题。“他说完望着印虹,等她表态。印虹,稍释迟疑后点点头,表示完全同意他的安排意见。
小县城的夜晚,灯光暗淡。街路上的人流已经散尽,即便有人走动,也是很少数。家家户户,都有熄灯关火,走进了梦乡。
在夜深人静的城郊镇子中,只有高老师一家,灯光还亮着,屋子里人声欢笑,热闹非凡。
高老师名叫高奉玉,四十五岁。是印虹的班主任。她是学生们公认的好老师,是一位即是老师,也是学生们可以交心,做朋友的老师。所以学生们有什么话都跟她谈,有什么心事都找她说。因此,她家的学生不断,每天晚上,都有一帮一伙的来,一帮一伙的去。家里总是不断地有青年人来访,几乎每个晚上和休息日,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她爱人不在家,出差了,姑娘在北京上大学。家里只有她一人。因为,今天又是星期天,班里的学生们,主动到她家里来,请她为报考志愿出出主意。
这晚,她送走了最后一帮女生,回到房间里,举目往墙上挂钟一看,指针已指到十二点了。她感到身体很疲惫,心想赶快收拾一下家什,上床休息。
她家住的是平房,三间,砖瓦结构,青兰色的。房南边有两间板房,做下屋用,储藏个家具什么,平时没人住。独门独院,院墙一人多高,旧砖砌的,大门是铁的,黑色,找人焊的。
她刚想上床休息,门外又传来当当的敲门声。她警觉地静听了片刻,心想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呢,难道……,不是坏人吧?她很犹豫,倒底该不该去门。
“高老师,是我,印虹,请你开下门,我有急事。”
她听清了来者的声音,不错,是印虹。
她陡地心情激动,热血沸腾。几天来,关于印虹失踪的传说,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人说她被杀害,有的说她自杀了,百说不一,不过均是猜测而已。这些传说,不管是真是假,都让她为印虹提心吊胆,惴惴不安。
她连连应着声说:“来了!来了!是印虹吗?”她急急忙忙,踏拉着塑料托鞋,小打开房门,小跑似地走出来。
她哐当一声,打开大门,就着月光一看,吓了一大跳。她发现站在面前的人不是印虹,是两个男人,一个带着大草帽,看不清面目,一个光着头,手里拎着个大棍子,她想赶快抽身往回退,但来不及了,因为没有防备,已经在门外立在他们俩中间了。她心里有些犯嘀咕,踌躇不定,是让他进门还是让他们离开,一时慌了神,无了主张,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高老师,我是印虹。”她喊着,又往前凑一步,用手去拉她的手,高老师又往后退着。
“高老师,我是水金喜,高三班的,你还教过我们语文呢。”
印虹看出了高老师的心情,忙把大草帽摘下来,擎在手上,露出长头发。这时高老师才认出了她,用手拍着她的肩说,真是印虹啊,你可吓死我了,你这身打扮。快快进屋吧。
进到屋里,她认出了那个男孩,是水金喜,还能认得他确实是一中的,不过是哪个班的,她却记不清楚了。她用双手扶住印虹,像母亲一样亲切地、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她的身上。端详了好一阵子,才说:“印虹,怎么样还好吗?我可担心死你了。”
印虹说:“怎么,高老师,你也听说过我的事了?”
“不单是我听说了,全校都哄的嗡嗡的。”
“那为什么呀?”金喜问。
“为什么,你是不知道哇,你走了三天后,一大早就有人上学校来找你,说是免砬子的,一个说是你小叔子,一个说是队长。”高老师,仃了仃语气,接着说:“还有更让人生气的事呢,我对他们说你没回学校,他们死活不信,逼着向我要人,最后,是朱校长,大训了他们一顿,说再不走,就报警了,他们才走了。”
“这不,前天一大早,你爸爸又找上门来,向我要人。我告诉他说,你根本没回学校,说啥他也不信,一个劲地求我,让我告诉他你的下落。”
“后来呢?”金喜问。
“后来我责问了他,说你这个做父亲的,怎能么这么不负责任,你女儿学习那么好,你不让她考学,却逼着她嫁人。不说你包办女儿婚姻犯法,就说你良心好过吗?”她说到这儿,停了停,望望印虹接着说,“他让说的一声不吱,老低着头,叹气。”
最后他下向我表示抱歉。并详细地向我讲述了事情地经过,我才明白了,事情发生的原尾,你那个后妈的所作所为,真让人气愤。
接着,金喜也向高老师讲述了印虹到他家后的情况,并讲了他带印虹来找高老师的意图。
印虹,一直哭泣不止,深低着头,只顾擦泪水。当高老师再次拉她的手时,她一下子跪到老师眼前,求老师设法救她。
高老师赶忙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找块纸巾,替她擦眼泪,并告诉她说:“你放心,印虹,老师不但帮你不去嫁人,还设法帮你实现高考的愿望。”
印虹听了,破悲为喜。站起来,擦干眼泪笑笑对老师说:“谢谢高老师。”
高老师安慰说:“事情还得从长打算,先不着急,你们一定也很累了,我们先休息睡觉,一切事情,放到明天再说好不?”
金喜坚持回宿去住,高老师也不好强留他,让他小心点,送他出门走了。印虹依她意见,暂时就住在她家里,并决定,先不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父亲和免砬子村的人。
在高老师的帮助下,所有的书籍和高考资料,都给印虹准备齐全了。印虹藏身在她家里,悄悄地在聚精会神地复习功课,专心一意地迎接高考。
为防备万一,被人发觉,泄露出去,找来不必要的麻烦,一到晚上,印虹就去下屋躲避起来,那里也有电灯和桌椅。还有一张小床,可以休息。不大的小窗户,外面拉上折页木板挡着,里边拉上黑布窗帘遮住,光线一点透不出来,谁也不会想到那里面藏着个大活人。
一到晚上,不时地会有班里的学生造访,三五成群的,有男也有女,有时在闲聊中,会有同学问起印虹的事,都被高老师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并告诫大家要集中精神复习功课,印虹的事情老师和学校领导会想办去解决的,请大家不要为她担心。
印虹是个有毅力、有韧性、有理想、有抱负的女孩。她白天晚上的复习功课,写习作,演习题,精神专注,分秒不苟。
处在此种境况的人,不用说是小女孩,即便是成熟的女人,愁还愁不过呢,哪能还有心思搞功课。她真是个要强的少女,她似乎忘掉了眼前的一切烦恼,仿佛是个悠闲自得的女孩。她下定决心,向着前方选择的灯塔方向冲刺,摔开一切干扰,烦心事一边去吧,谁去想它。
一天,上午十点多钟。她正在桌前构思一篇作文,题目是:逃是为了什么?正在聚精会神地构思,悲情涌上心头,眼泪摸糊了视线,精神正处在迷茫中,这时门外传来了急烈地按门铃声,打断了她的沉思,铃声响个不停,说明来着急切的心情。叮叮铃铃的门铃声。
她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心情有些慌乱不安。门铃声一阵紧似一阵的暴响。按着常理推断,按门铃的人,手一直在按紧门铃的开关,始终不松手地按压,说明来着要找主人的心情,非常急迫,大有不见不走的决心。同时也说明来者是有紧要事情,要见主人,铁了心让主人快点开门,不开也得开,否则铁了心赖着不走,否则非把把门铃铛按碎不可。
印虹带上大草帽,半昂着头,用眼角从帽檐底下,透过窗户口向外探望,结果什么也看不见,因为来人是在大门外边。但可以从门缝裂隙中,影影绰绰的看见一个人影在晃动,好像立在那里,一个一米七八的个头,是个男的,身体魁伍强壮。
她心悬起来,心跳加快,不安又无所是从。猜测着将要发生的吉凶祸福。眼睛瞪的溜园,眼神直直的,像个惊呆的木偶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