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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不老》第五章（3）
- 作者: 钟海卢 日期:2008/3/29 16:47:36 阅读:727 次 [大 中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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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些孩提往事，林笑心里笑了一笑。其实，夫子还讲过很多东西，譬如“渔夫和金鱼的故事”什么的，只因太多，一时反而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里里外外怅惘的逛了好一阵，林笑嗒然若失的离开了。
四处闲逛了一下，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处残垣断瓦的旧楼址。残存的墙垣，已经颓废得不成样子了。墙脚低湿处，青苔斑斑点点。略略的一望，不禁让人想起“狐眠败砌，兔走荒台”的景况。这旧楼址的主人，叫阿革，也已经逝去多年了。
阿革是村里极富传奇色彩的人，在林笑的印象中，只觉得他明明是个驼背，却偏偏因了驼背的便利，时常装出一副恭敬无比的模样。尽管如此，林笑对阿革却是一向敬而远之的，阿革实在有太多匪夷所思的本领了。
阿革是一个医生，他老婆，却长年离不开药煲。据说，阿革学了一本书，书名很长，叫《学我用我不用死老婆》。听东方夫子说，阿革能捉鬼，还能剪了纸人放在雪花膏的盖子上，让它们跳舞。林笑有时也小心翼翼的潜到阿革的后窗偷窥，可惜，什么怪诞的事也没看到。
说起阿革的捉鬼，村子里很多人都听闻过。有人说，阿革用铁锤打鬼，见了鬼就一铁锤钉上去，往往会在墙壁上留下一道血痕。也有人说，阿革用烟纸捉鬼，只需念念有词的晃一晃烟纸，雪白的烟纸上就会出现一只鬼的画像，然后用烟纸卷了烟丝一抽，一滴血立时从火红的烟嘴上掉下，鬼也就死掉了。真相究竟如何，则难以推究。总之说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听的人听多了，自然不免要毛骨悚然。
除了捉鬼，也有人信誓旦旦的说，阿革曾经在阳光下跳舞，却居然没有影子。
阿革的儿媳妇，林笑是见过的，也听她说过一些关于阿革的事迹。她说，阿革曾经画了一张她的画像，在画像上扎满了针刺，然后悄悄的放在她的席子下。为此，她大病了一场，且每晚睡觉都做噩梦。她说的是否属实，也很难稽考。总之，她后来逃走了，却是事实。
关于阿革的事迹，没个三天两夜，是说不完的。不知怎的，阿革后来也病倒了。每天晚上，林笑都被他的嗷叫声吓得躲在被窝里发抖。一直嗷叫了大半年，阿革才蔫蔫的死去。
阿革的死因，争议也很多。有些人说阿革捉了太多的鬼，得罪了鬼王。也有些人说阿革有一坟祖地，本来安葬在蟹山，可阿革用了石灰去整修，结果把蟹神腐蚀死了，从而让他一家走向了衰亡。村民们各有各的说法，真相究竟如何，同样不得而知。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阿革终究死了。
阿革死了，当年被阿革吓得整天提心吊胆的林笑，也长大了。
天色已晚，不少人家的烟囱，袅袅的升起了炊烟。
林笑喟叹了一阵。想当年，这个时候，恐怕又缩在被窝里出冷汗了，哪里想得到，如今会有大摇大摆乱逛的无比风光。
回到家里刚坐了一忽，花米闻风跑了来，他说没米下锅了，想借点米。好说歹说，林母嘀咕他不过，不得不施舍了一点。没办法，谁叫他是全村最寒碜的一个。
林笑对花米的认识，倒是比较深刻的。花米也是人模人样的，只是，他通常不穿上衣，而把上衣脱了挂在肩上，露出凉薄的上身在村里晃来晃去。本来这也没什么，可他又不穿皮带裤，就是买了皮带裤，也只用绳子一系了事。一惯的，他的内裤总要露馅的。有时没穿内裤了，别人一眼就能看到他的肚脐还要下好多，总不免替他捏一把冷汗。他不穿内裤的时候，就说内裤太紧，妨碍了身体的透气自由。
花米在村里的名气，跟阿革是难分高下的。若单论轰动效应的话，花米恐怕还略胜一筹。
花米有一样本领，就是吃鱼。单单说吃鱼，恐怕会有很多人不服气。但花米吃鱼，却是不由人不服气的，因为他吃鱼有绝招——左进右出。说得详尽一点，就是左嘴角吃进鱼肉的同时，右嘴角能同时吐出鱼骨头。当然，也有人说，他曾经亲眼目睹过花米施展“右进左出”。不过证据不足，一般不足为信，只能资作无稽之谈。
除了吃鱼，花米还有一项绝技，就是胳膊习惯于脱臼。这一种绝技，林笑是亲身领教过的。那一回，还被他强行勒索了两颗虾米糖。
抛开自身的本领不说，花米还有一件为人传颂的美谈，就是娶了三个老婆。
花米的第一个老婆叫阿来。阿来是大山里的女人，花米去迎娶她的时候，她说她还没学会养育孩子，抵死不肯离开她的父母。后来经过花米甜言蜜语的哄劝，总算同意出嫁了。
嫁到花米家不久，一次，有人问阿来：“你姓什么呀？”阿来答：“不知道，我跟他不熟。以前我是姓赵的，现在怎么知道姓什么？”花米听人一说，一下子就把阿来休回去了。
没多久，花米又娶了一个叫阿美的。阿美不但人漂亮，看起来也温柔贤慧，很得花米的欢心。
有一次，花米去打猎，刚好阿美也到山里采芒。无巧不巧，两人各据一座山头，远远的隔了一道峡谷，能听清声音，却看不清人影。花米因为打了些猎物，高高兴兴的唱起了山歌；而阿美一向上山都要唱山歌的。后来，两人对起了山歌，花米听出了阿美的声音，阿美却不知道对方是哪个郎。唱了一阵，花米心血来潮，问：“你家相公也跟你一样这么会唱山歌吧？”阿美一听，笑了一笑，唱：“我家那个呀，木头，蠢笨如牛哇，哪有大哥你能说会道，山歌又唱得这么好听呢！”这一唱，不得了，一到家，等着阿美的，又是一纸休书。
休了阿美，花米很快又娶了阿足。娶了阿足以后，花米倒是安分多了，整天打猎也勤快了。
有一阵子，一只野猪经常趁着夜深人静到村里闲逛，结果，被花米遇上了。可惜，当时花米没带枪，只捡了根木棍把野猪吓跑了。花米经验老到，估计野猪还会再来，于是，他上好了火药，一到晚上就把枪撑在窗口候着。
到了第五天晚上，野猪终于出现了。只见皎皎月色下，一只野猪大摇大摆的朝自己家走来。花米暗叫一声“老天有眼”，随即手指一动，“呯”的一声，野猪倒下去了。花米兴奋的大叫一声，吵醒阿足跑了出去，一看，已奄奄一息了。可惜很眼熟，定睛一看，是自家的老母猪。阿足见状狠狠一吼：“今晚不照新婚那晚那样收拾你，我就不叫武九足。”话毕，伸手一拎，拎小鸡一样拎起花米就走。花米说，他再也不打野猪了。
林笑之所以对花米比较熟悉，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跟花米已过世的父亲花龙有关。
花龙是村里的护林员，每每打雷，花龙总要敲着铜锣全村走，且边走边喊：“打雷了，打雷了，凡是两公婆的，都不要同房啊，生了小孩会聋耳的。”一连喊上三遍，几乎全村人都能听见。林笑当时不懂事，总爱跟在他后面嚷，以为那是挺威风、挺得意的事。
小时候，林笑对花龙是非常崇拜的，也羡慕得近乎忌妒。原因很简单，花龙养了一只松鼠，一只会捉老鼠的松鼠。那只松鼠飞奔起来迅速得快若闪电，能伏击，也能钻进鼠洞大开杀戒，总之很威风，几乎打遍天下无敌鼠。林笑纠缠了好一段时间，可惜花龙很保密，只传了些无关痛痒的普通招，绝招却一点也不传。林笑泄气之余，也想过到海边抓一只大螃蟹教它捉老鼠，只是被小螃蟹钳了几次，手很痛，只好不了了之。后来花龙一死，就更觉得没挑战性了。
另外，林笑也听东方夫子提过一些关于花龙父子俩的陈年往事。夫子说，花龙和花米以前也闹过自杀的。那时花米还小，有一回，花龙借了邻居三斗糯米，又到铺子里赊了些猪肉和芹菜，然后煮了一锅糯米饭。父子俩饱饱的吃了一顿，就闩着门蒙头大睡。一连睡了好几天，饿没饿死，睡又睡不着，偏偏肚子又疼得不得了。一想到死不了还得偿还赊欠的饭债，父子俩很是抱头痛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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