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集

解  说  邢仲山出师后，开始了独立的木匠生涯。县城内外都知道大稿村有个心灵手巧的小木匠。1969年秋后，父亲送公粮时伤腿住院，邢仲山陪床期间认识了同屋病友徐康的表妹，下乡知识青年金凤姑娘。

        [徐康妻与金凤进病房

金  凤  表哥！

徐  康  是金凤呀！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在枣林庄插队吗？

徐康妻  她呀，骑车从家里正要回知青点参加什么大会战，在医院门口碰上我，听说你住院了，这不就看你来了！

金  凤  表哥，你的眼睛好吗？

徐  康  谁知道呢，听天由命吧！

金  凤  怎么？你也信起命来了？眼睛可不同别的，要心静，慢慢养。

徐  康  对，慢慢养。

金  凤  这位是——

徐  康  邢大伯，大稿村的，这是他儿子，邢仲山。

金  凤  大伯，您好啊！

邢  父  你好，你好！瞧这姑娘嘴儿多甜！

金  凤  邢……仲山，你……

邢仲山  （风趣地自我介绍）人民公社社员，来给我爹陪床的。

徐  康  他昨天一夜陪着邢大伯，铺盖一件老羊皮袄，就睡地下。

徐康妻  看看人家多孝顺，大伯，您真有福气呀！

邢  父  唉，福气，福气……

金  凤  嘻嘻嘻嘻……你耳朵上夹半根儿铅笔干什么？

邢仲山  木匠嘛，习惯了。

徐康妻  才多大就有手艺了？

邢仲山  二十，刚出师。

徐康妻  不简单，不简单，这可比金凤她们强多了！

金  凤  就别提我们啦，我们是城里不让留，农村不愿要——伟大的幽灵！

邢仲山  别这么说，毕竟你们是城里人，我们再有手艺，还不是挣工分吃饭！

金  凤  咱们不都一样？扎根农村干革命嘛！……

        [音乐

解  说  金凤姑娘娉娉婷婷，温厚大方；白晰的面孔，微笑着的眼睛，两条大辫子泼墨一般垂过腰部，邢仲山和她说话不多，可不知为什么，第一次看见金凤，他心里就像揣着一只小兔子，不住地跳，一种不可名状的迷迷蒙蒙的感觉充溢心头。

金  凤 （混响）嘻嘻嘻嘻……你耳朵上夹根儿铅笔干什么？嘻嘻嘻嘻……

邢仲山 （内心独白）我这是怎么啦，人家是城里的知青，我是农民差着等级呢。……

        [邢仲山家

英  子  爸，妈，二哥，信！

邢仲山  我看看——侉店公社大甘棠……我知道了，（兴奋地）徐康来的。

邢  母  准是问你爸病的事。

邢  父  打开念念。

邢仲山  敬爱的大伯、大娘、仲山兄弟：你们好！全家好！革命形势无限好！……

邢  母  怎么加这词呀！

邢仲山  自春节一别至今，俩月有余，我于河东远村甚为想念。想必大伯伤已痊愈，身体康健，必已重新执鞭上路……

邢  父  人家还惦记着我，可我还没好利索呢！

邢仲山  我的那只眼，由于医治时晚，伤势过重，难以复明，我现已归家，任它去了……

邢  母  可惜了（liao），多好的人哪，干嘛得病专找眼呢！

邢仲山  回想起与您们相处之日月，我对你们全家感触尤深，大娘每次去皆问寒问暖，并于春节前又派仲山兄弟送来金黄摊烙炸十卷，令我感动。

邢  母  都是病友又挺好的，这算什么！

邢仲山  今有一事，欲与你们商议，如同意可按如下安排……

邢  母  往下念。

邢仲山  仲山兄弟年已二十，为人精明坦诚深明孝义，我爱人有意为他说一对象，不知……对象？这都是哪的事呀！

英  子  二哥要娶媳妇了！

邢仲山  去，去！起什么哄！

邢  母  快往下念！

邢仲山  女方是我爱人同校代课教师，年纪相当，人品出众，如有意请于五一节……

邢仲山  得得，甭念了，离题了！

邢  母  这不是好事吗？打着灯笼哪找去！

邢仲山  我不去。我刚多大呀，说什么对象！

邢  母  你还小啊！看不见左邻右舍姑娘小伙该娶娶，该聘聘，谁像咱家，你大哥好不容易从远处说上对象，你下面又有挨肩几个兄弟，就咱家这倒霉的成份。

邢仲山  您又提这个，不就是‘未定户’吗？这不是他们生给咱按的名吗？妈，您放心，我打不了光棍儿，到时候自有好媳妇上门！

邢  母  什么？就凭你？

解  说  邢仲山头一次相亲不如人意。并非女方不同意，而是姑娘家的经济条件比邢仲山家还要糟糕，婚后，不但有一个老母亲需要赡养，另外还有两个哥哥老大不小还没搞上对象，将来也要他们照顾。他觉得承受不了……

        [邢仲山家

邢  母  就这么吹了？

邢仲山  您说怎么办呢？咱家的事还解决不过来呢，还惦记解放全人类哪！

邢  母  你说这事赶的，唉……

        [牛子妈来

牛子妈  二兄弟相亲去了？怎么样，该吃喜糖了吧？

邢  母  咳，不行！这小子瞧不上眼，嫌人家什么……牙不齐！牙不齐怎么着？牙不齐——也别说，老年古语，牙不齐吃不了香东西。得了，我也不管了，他爱怎么着怎么着！

牛子妈　别别，您以前不是托过我吗？这次要是真的不行，我手里倒有一个，那姑娘爹以前和我们老公公一块共过事。台湖的，离咱这儿不远。二兄弟你看怎么样？

邢仲山　不说了，不说了！这不是要谁好看吗？当时拍板，不是撅了人家，就是窝囊了自己……

牛子妈　二兄弟真逗，这是买东西哪！行与不行，不会回家再说！

邢仲山　说什么？我不受那罪了，谁爱去谁去吧！

邢　母　你看看，又来了不是，就跟谁让他上刑场似的！

解　说　拗不过母亲，邢仲山还是二次去相亲。这次，为了避免当时表态的尴尬，他与父亲事先约定——让烟为号。如果见面认为女方不合心意，他就让烟，父亲就接过，然后就回家，可是……

        [中午。邢仲山骑车带父亲回来

邢  父  仲山，今儿你可太让我生气了！

邢仲山  您怎么怨我？咱不是商量好了吗？如果行，什么事没有，如果不行——让烟，您就接过，咱不就回来了？可您……

邢  父  嗬！你倒有理了！你说说，人家姑娘怎么啦？不就是矮点吗？你好，脸黑的李逵似的，还挑人家呢！

邢仲山  您看，我们俩往一块站，大人领孩子似的，往后出去，谁分得出呀……

邢  父  我儿是真龙太子，我儿是名门之后，选金枝玉叶哪！哼，等回去你妈夸你吧！……（自行车渐隐）

        [邢仲山家

邢  母  哟，就这么回来啦？仲山，你哪那么多事呀？！这又不是头一个了，答应下来不就得了。再说，你跟人家聊得挺欢，这要是人家姑娘大方，明个自个找上门来可怎么办？

邢仲山  爱怎么办怎么办，反正我不同意！

邢  母  看这孩子，拧劲上来了不是？我说山子，你看你妈你爸急成什么样，你这几个兄弟又……

邢仲山  我累了，我想歇会儿！……

邢  母  不让人省心哟！

        [忽然牛子妈跑来

牛子妈  大婶，大婶！快收拾收拾，人家姑娘来了！

邢仲山  我的妈耶！还真来了，我不见……（拔腿就跑出门）

        [村头小河边。邢仲山折柳枝撒气。虎子跑来

虎  子  仲山！仲山！你怎么在这儿窝着哪！人家姑娘等急了！

邢仲山  我不回去，谁爱见谁见！

虎  子  要不让给我？我这儿正急得抓挠呢！

邢仲山  你就那么没志气，没媳妇活不了！

虎  子  活是活的了，可众人的眼光，还有爹妈老人你受得了吗……

英  子  （远处叫着）二哥！二哥！

邢仲山  英子来了！我赶紧躲起来！

虎  子  看看，看看，跟当特务似的，你不去，我可真去啦？

邢仲山  滚一边去！

        [英子的叫声远去

        [邢仲山躲入小树林

生产队长 （远处喊）邢仲山！邢仲山！

邢仲山  坏了，怎么把队长也请出来了？这可怎么办？

队  长  你别藏了！我看见你了，出来！出来！有话跟你说。

邢仲山  说什么？我不去！

队  长  不去？你小子不服从领导呀？有手艺啦？反对农业学大寨呀？看我不让你上广播！

邢仲山  这跟学大寨挨得上吗？什么呀你就管？

队  长  你说什么事不归我管？你以为我不知道呀，你们几个还有那瞪眼三爷，你们出外工干私活，足了！我没揪你们就得了，你倒好，还跟我顶起嘴了！告诉你，如果你们不听上边的——‘车马归田’，往后就别想出去！

邢仲山  你说什么？

队  长  队里这几天稻田该消毒了，人手紧张，明天你和万福他们去拉趟白灰！

邢仲山  不是对象的事呀？

队  长  对象？美的你？

        [马车声。柏油路上“哒哒”的蹄声

解  说  邢仲山到县城去拉白灰，装完了车，同行的两人要进街买点东西，邢仲山就在拴着小白马的柳树下乘凉。（知了声。音乐）蓝湛的天空上没有一朵白云，远处碧绿的田野上荡漾着透明的绸纱般的蜃气。他有些犯困了。

        [自行车响

金  凤 （热情地）那不是邢仲山吗？

邢仲山 （惊喜）金凤！

金  凤  你在这儿干什么哪？

邢仲山  啊，我，我给队里买白灰来了，晒稻田用，你怎么从这儿……

金  凤  咳，我是进城给同学捎东西，没想在这碰上了你！

邢仲山  你们那挺好的？

金  凤  好什么啊！大伙都不安心。我们女同学还好点，那些男的烦的尽打架斗殴，唉，这日子过得真没劲……

邢仲山  也是，你们城里人哪受得了那样的苦呢？不过，哎，你最近到徐康大哥家去了吗？

金  凤  没有，从他出院，我就一直没去，也不知他的眼睛到底怎样了。

邢仲山  耽误了，他说随它去了……

金  凤  这人也是，不爱惜自己！你怎么知道的？你到他家去过？

邢仲山  不是。他给我来过一封信。

金  凤  信？他给你来信了！信里都说什么啦？

邢仲山  没，没说什么，问问好，还有……

金  凤  还有什么？

邢仲山  咳，这事没意思，涣散斗志。不过，人家是一片好心，咱心领了……

金  凤  倒是什么事呀？保密啊？

邢仲山  保什么秘啊，人家不就是给咱……嘿嘿，介绍了个代课教师嘛！……

金  凤  说对象？……

解  说  不知为什么，邢仲山把两次搞对象的事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告诉金凤。邢仲山说着，金凤笑着。鸟不飞了，蝉不鸣了，蝴蝶在翩翩起舞，静。世界上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

       [邢仲山、金凤继续对话

金  凤 （笑）……你就这么吹了！那第二个你又嫌人家个矮，你这个人呀，真逗！说笑话呢吧？说笑话都没这热闹！哎，邢仲山，我有个打算，等过些日子，七一的时候去看看我表哥他们。对了，你想去吗？

邢仲山  想着呢！

金  凤  咱一块去怎么样？

邢仲山  行啊！等晒完稻田——我们去民族小学干活，民族小学完了，去工人俱乐部干活……

        [小白马“咴咴”叫了起来。拉白灰的二位回来

万  福  虎子，你看，仲山在和同学说话吧？

虎  子  不像，同学有那么近乎，够着脸说话？我看不会是又有桃花运了吧？

万  福  净瞎说！和女的说话就是搞对象呀？

虎  子  也是，我看咱先等会儿？

万  福  等会儿。

        [知了叫了，拉着长声。小白马呢，叫得更厉害了

虎  子  福哥你看，小白马啃树皮了，太阳也快压山了，他们怎么还没完？我还想趁工夫割点草呢！

万  福  是呀，不行咱喊喊他？

虎  子  我喊。仲山！你看那边道班的人来了，小白马把树皮都啃了，找挨罚呀！

邢仲山  是吗？哎哟！咱们七一再聊吹！……

        [马车声渐隐

解  说  世界上的事真是说也说不清，苦苦追求的往往得不到，而偶然获得的却正是你的求之不得……

        [六月的傍晚，运河边小树林

        [流水潺潺，鸟鹊归巢聒噪，愈显此处幽静。近处木工敲敲打打，脚步声由远至近

金  凤 （叫）邢仲山！

邢仲山  你怎么知道我在民族小学干活儿？

金  凤  上回不是你说的吗？

邢仲山  噢，对，是说过。不过，七一没到，我还以为明儿个就去大甘棠呢！

金  凤  不到七一就不能找你吗？

邢仲山  能，能。

金  凤  邢仲山，你说，这些日子我是怎么了？为什么心里老是闷得慌。……

邢仲山  我也闷得慌呢！

金  凤  今儿别干了，咱们到那边的小树林里聊会儿天儿。

邢仲山  行，听你的。

        [两人推起自行车走

        [音乐

解  说  小树林里一片静谧。落霞溶尽，晚归的鸟雀也停止了聒噪，朦胧的月色渐渐弥漫了大地天空。邢仲山和张金凤虽然只是第三次见面，却聊得那样专注，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俩存在，他们聊的什么？没人听到；聊到什么程度？无人知晓，只知道两人空着肚子一直聊到深夜十二点钟，竟未想起应该吃点什么。

        [几个中班的工人路过：真烦人，没活干，还非得熬到12点才让走

邢仲山  时间过得太快了，金凤……

金  凤  什么？

邢仲山  ……没什么，咱们七一见。

金  凤  ……（两人自行车远去）七一见。

        [县城。金凤家。轻轻推门声。

金凤娘  这么老晚，你干什么去啦？

金  凤  上同学家去了，我们聊天来的。

金凤娘  你拿我当傻子呀？告诉你，有人告诉我了，你和一个小黑小子，骑一辆车直奔东边去啦！

金  凤  妈——

金凤娘  你跟妈说实话！他是谁？干什么的？你们怎么认识的？我看你这些日子毛毛躁躁的，怎么心里长了草似的？

金  凤  他是大稿村的。叫邢仲山。是个木匠。徐康住院的时候我就见过他了，我们就是聊了会儿天儿。

金凤娘  聊了会儿？十二点半了！金凤呀金凤，你也不小了，要说搞对象妈不反对，可他一个农村社员，你看上他什么了呢？

金  凤  他是个木匠，有手艺，人机灵，心也挺好！

金凤娘  你就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你没看见别人都想搞个工人什么的，你不怕别人戳脊梁骨？

金  凤  妈，我现在插队不也是农民吗？

解  说  金凤姑娘以后又与母亲争论过多次，她坚持嫁给一个农村青年，母亲最终被她的诚意打动，依了女儿。（音乐）1970年10月1日，邢仲山和张金凤喜结良缘。这真是一场兵贵神速的战斗，短短三个月，花好月圆。他们的婚姻是和美的，婚后的日子也是甜蜜的，但这和美甜蜜在苦涩艰辛中又能持续多久，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呢？……

        [自行车响，邢仲山回来，兴冲冲地。

邢仲山  妈！金凤！英子！

邢  母  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啊？晚上不加班干点零活了？

邢仲山  队里不是又开始收炉灰了吗？今夜里我和三弟、四弟进城掏炉灰去！

金  凤  掏那玩艺干嘛？

邢仲山  你不知道，我们大稿村的地是黄土地，发板发粘，搀上炉灰，地暄松了，好长庄稼呀！再说咱们不也能多抓弄俩工分，有时还能捡点煤核烧吗？

金  凤  瞧这日子过的。

        [院子里传来猪叫

邢  母  我赶紧去喂猪呗！

金  凤  妈，我帮您熬猪食吧？

邢  母  你也怪累的，不用了。（出门）

        [沉默

金  凤  仲山，今儿虎子兄弟两次碰见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有事吧？

邢仲山  虎子找我？噢，说拉炉灰的事吧？

金  凤  不像，我看他挺着急的样，你们有什么事瞒我吧？

邢仲山  瞒你干什么，就是拉炉灰嘛！

金  凤  不对，你不说实话！上次你师弟来，我还以为跟你商量干活的事，敢情人家是来要绿胶鞋、尼龙袜子，我这才知道是你结婚穿的鞋、袜子都借人家的。

邢仲山  那不是没辙吗！我们好得穿一条裤子，谁穿不一样？

金  凤  哼，虎子准是来和你要钱的！

邢仲山  邪了！你怎么知道？

金  凤  虎子说对象了，等钱用，上次咱俩去北京的那90元钱，我算了，不会全是你的，有借的！

邢仲山  唉！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是跟他借了40块！

金  凤 （开箱子）拿我当外人，这日子没法过了！

邢仲山  你干什么，找衣裳回娘家？

        [关箱子声

金  凤  给你！四张！我的压箱子底钱，给人送去！

邢仲山  金凤，我真该死，你打我一顿呗！

解  说  结婚才十天，金凤先后为邢仲山还了两笔账。一个月后，他家又被新压抑的气氛笼罩。母亲提出分家的主张，邢仲山不同意也没办法。分就分吧，他分到的是什么呢？43斤玉米、一脸盆麦子、180元外债的家产……

        [清晨，去县城路上。双轮车、铁锨的颠动声

金  凤  分就分了，愁什么！明儿个你多打点加班，我跟妈学养猪，咱们再多掏点炉灰……

邢仲山  这事说出去让人笑话……

金  凤  那有什么，不就掏炉灰吗？

邢仲山  你知道吗？掏炉灰这活讲究个时候，夜里去，有人家白天倒的炉灰；早晨去，正赶上家家捅炉子。就一样，去晚了不行。

金  凤  这还不早啊？

邢仲山  今儿个还行。看，进城了！

        [一条胡同，有早起的人们对话声

邢仲山  金凤，今儿个咱赶上时候了，正是捅炉子的时候，就让他们直接倒车上吧？

金  凤  对！

邢仲山  大姐、大婶。您就倒这儿吧！

倒炉灰的  哎！省的再找垃圾桶，这样利落！

        [簸箕碰车帮的声音

又有人来  我也倒一簸箕！看，李师傅也来了！

众  人  嘿！咱也为农村添点肥料！哈哈……

邢仲山  今儿个真走运，金凤，你看才半个多钟头，大半车了。我说，这条胡同也差不离了，咱再到对面去看看。

金  凤  行啊，走！

        [车轮转动，远处有骑车下夜班的工人路过

金  凤  仲山，拐弯！快拐弯！

邢仲山  拐弯就回村了，咱们车还没装满呢？

金  凤  听我的，让你拐你就拐，一会儿告诉你。（小声）

        [一辆自行车从他们身后骑过

金  凤  刚才那个骑自行车的是我小学同学，他家有后门，留城里了，人家上班去。

邢仲山  嗨！我还以为你见了鬼了呢！

金  凤  唉！我就怕进城碰见熟人，看我穿的这身衣裳，干的这种活，让人笑话。

邢仲山  金凤，我知道，你跟了我受委曲了，我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金  凤  我愿意，跟着你吃窝头也是甜的。

邢仲山  （突然）啊呀……这该死的胃又疼了。

金  凤  苏打片和凉开水我带着呢，快，泡点水喝下去，压压疼。

        [喝水

邢仲山  不对，今儿的疼法不一样，好像肠子肚子都搅在一块了……啊呀！……

金  凤  你坐双轮车上，咱们去医院。

邢仲山  不能去医院，不能去！！啊呀……

金  凤  别犹豫了，钱我去想办法。

        [音乐

        [双轮车车轮飞速地滚动着……

医  生  这是胃穿孔，太危险了，再晚来几个小时，他命就没了。

解  说  邢仲山病倒了，长期的饱劳碌苦干，长期的窝头咸菜营养不良，几年前他就患了严重的胃病，没有钱，哪里吃得起药？这次急性发作，多亏了丈母娘，多亏了众哥们，大家凑了点钱，才使他住进了医院。他躺在病床上痛苦地思索着一个问题。

邢仲山  真不明白啊，我每天这么起早贪黑的干，怎么连自家的温饱都解决不了呢？难道这是庄户人天生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