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职（二）

英英专门为自己找个算命先生抽签。算命先生一见便道：

姓张的姑娘来抽签，

吉凶祸福在里边。

要问工作在何方，

方向随你心气转。

工作好找不好干，

好干的又怕不长远。

这就是说，找工作如同碰运气。工作好找，拿钱来。好干的工作也怕不长远，这又告诉你，不好干。高科技把人的劳动给代替了，最后逼得你也得把自己造就成万能机器，什么都得适应。算命先生说，这就叫步步高。你看你抽这签正是，属大吉大利。你看我说的对不对？对，你给三十块钱；不对，一分不要。英英都想不起来怎么给算命先生三十块钱的了。

又过一段时日，一家人不知怎么想起去找英英的大姑。

晚上，按时来到她大姑家，母女二人一前一后就座。她大姑知道这娘俩心急，首先开口。和李局说的差不多，全是一大堆难。现在是真不好找。今年大中专毕业生就业难，已成县里议论的中心。不好办单说不好办，还得办。英英母亲这才把先几天找李局的结果说给她听，问你是否再给砸砸。英英在旁边也紧央求她大姑。她大姑说，我这就是全力以赴了。不行我跑跑建总。这么办，明天我找找我那位同学。英英一笑，说需要我去，我也跟您去。她大姑说，是的，人家一同意，你必须得去。

看那唉声叹气的样子，这是最后一招。英英心里一个劲儿打鼓，如若她大姑都敲不动这些大小官，很可能是猫咬尿胞––––空欢喜一场。

第二天一大早，英英妈忽然想起她还有个当头儿的亲戚––––刘局，说咱再找他试试。刘局之母是英英母亲娘家当家子姐姐。无可非议，刘局就是英英母亲名正言顺的外甥。刘局在下边当书记时，还到英英家吃过饭。不过那时英英还很小。就此说来，刘局和英英母亲也是挺熟的，惊动惊动也是理所当然的。又听说，这个外甥在县里很吃得开，路子野，无论谁听来，都是一条必去之路。

为了找到刘局，特意卡在早晨上班时间。

刘局在办公室里见到英英及其母亲一惊，您啥时来的？

刚到。这是你表妹叫英英。没别的事，只托你给英英找个事，今年她大专毕业。

刘局一边听一边记。

英英心说，我表哥还挺认真。随口来，表哥，这事你可要多帮忙。

刘局堆了一脸微笑，不住地点头。

刘局把要问的情况都问了，又问英英你有公务员本子吗？英英没有答出。没有，不好办。英英一听脑袋“轰”地一下，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拿下公务员证，又恨当前各机关为什么卡得这么死。

正因为没人要才找你。英英母亲作为刘局的姨话说得很硬。我正让县人大她大姑给找。

刘局说，我认识她，给找好了吗？

英英母亲说，你想找好了我还能到这儿托你吗？她大姑说了，自己是个女的，不像你们男的，在一块儿吃吃喝喝好说话。她敲不动才找你帮忙。

英英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了，只是紧盯刘局的脸色，察看是否有帮这个忙的决心。

刘局年龄不大，干事利落。拿起笔，找张纸，按那就写，写完说给您。英英先拿到手，看写的是什么。大意是：建总×××，我有一表妹××前去求职，请认真考虑。署名刘局。女儿英英认为这笔一挥许有戏，英英母亲不放心，你甭骗你表妹，写这条儿屁用不管。

刘局说，您看，这不有我签的名吗？不行，再回来找我。

从刘局那儿出来，英英和她妈又直奔她大姑那儿。

她大姑说，这几天我正给你琢磨路子。说让英英放心。可英英的心怎么也放不下。英英把写的纸条给她大姑看，她大姑说，纯属欺人这谈，写这个管什么用，你又不是县长。行了，你们先回去，我这就从后门抄近去“建总”，再找找我那个同学。需用刘局，我给他打电话。

英英听她同学菲菲说，她家从春节就开始为她求职了。英英告诉菲菲，我家为我也安好几个根了。不瞒你说，我妈为我求职还带着我住我表哥刘局家一宿呢。反正吹呗，别叫人家看不起。

一比一促，英英更是心如火燎。这才又出一主意，让她母亲侧面听一听本村刘大个的孩子是怎么进“建总”的。

原来，建总经理是刘大个的姨父。开始刘大个的孩子在一个乡的小建筑公司，就因这么个关系，一拐弯来个直升式。你看这年头，哪个帽子底下都有人。刘家说，今年更紧，现在是，没钱就得有权。

英英母亲说，我明白了，现在没权就得用钱铺道。父亲要是种地的，孩子求职就更难了。那就得听天由命了。

因为时间不容人，她大姑很快来信儿，给跑建总的事已告结，不成了。唯一的希望是刘局，刘局也说建总那，人家说专业不对口，也不行了。

真倒霉！

此时此刻，英英是怎样一种心情，刘局一眼就看出来，英英那两只眼眨巴眨巴的，甭问，还在乞求。

难怪呀，现在这形势也太叫这些孩子着急了。

喂，是老兄吗？刘局打电话。

对方答，是。

刘局说，我是刘局。有个大专毕业生搁你那，这可不是外人，需你给开开绿灯。

那边的老兄心里一动。这刘局是用得着的人，全提是咱家孩子，没问题。

刘局又来段小插曲，听说你要娶儿媳，别忘了请老弟喝喜酒。……啥时？大概“五一”？刘局很不悦，什么叫大概“五一”，你不愿告诉我。说确切点。

那边说确切不下来，因女方是个保密单位，得看何时准假。

刘局这才又高兴起来。

那个厂长也会说，定下我亲自请你。

刘局一边翻着台历，一边热切地回着话，开心的酒要常喝，贺喜的酒登门喝，庆功的酒聚会喝，这事管好了，我刘局请你喝。那边厂长紧说，好哇好哇。

电话还没撂稳，刘局告诉英英，那单位要同意，你赶紧办！

你看，刘局路子野不野，一个电话又给英英找个市属大单位。

安个好地方，破费点也值。

刘局对英英妈说，到那天，您去参加厂长儿子的婚礼。就说，厂长，我给您贺喜来了，然后把准备好的喜包、小礼一同献上。厂长再回句，谢谢！那该是一种何等醉人的场面呀。

听了刘局的话，英英和母亲高兴得不知怎么好。

到县里管大中专毕业生谋职的人事局一问，敢情凡郊区县分校毕业的学生，市属单位进不去，市劳动局也不批。又白高兴一场。

这才又一次找刘局，这时刘局也有点发愁。

英英妈说，干脆这样，你再给砸砸建总。你就说，她是我表妹，不搁你这地方她老找我，我管得起她饭吗？

磨，倒也是一招儿，刘局暗自一笑。

英英妈叮嘱，就这么说，听见没有？

刘局像听笑话一样，万没想到表妹求职现在还要指挥我这局长。刘局知道表妹求职急，去建总的心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