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莲,把网收回来,用手从网中抓出那条进到她网中的大鱼,把它捧在手心中,是一条白漂子,在她用双手围成的筐篮中,活蹦乱跳地,上下翻动。她亲眼见到自已的战利品,第一次有这样大的收获,心畅快得快要蹦出胸膛了,她刚想把这个小东西,抓紧抓住,放到溪边的一个小死水坑中养起来,在抬脚时踩到一块长满苔草的卵石上,脚一呲遛,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了,手一松,把鱼扔回了河水里,等她站稳了脚跟,睁眼一看,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了。她打天摸地的转圈找了半天,仍不见鱼的一点踪影,急的差点又哭起来。
金喜看了她的动作,心里笑出声来。不无恶意的幸灾乐祸地说:“小妹呀,想学抓鱼技术,回家等着去,等我大学毕业了,有空了,好好教教你。”
上莲的小孩子脾气又上来了,鱼跑了,自已正窝着一股火,没处发呢。听到哥哥向她说风凉话,脸烧的都快冒火了,一生气,带着哭腔说:“你坏,破哥哥,金喜,我不会抓鱼,我不抓了,我走还不行吗?”
说完,把网兜一摔,扔到溪边草地上,走出河水,快步回到河边小路上,穿上鞋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印虹急忙喊她回来,表示愿帮她打鱼,她装听不见,反而加快了脚步。
金喜仰起头瞅瞅,知道惹祸了,真的把妹妹给惹急眼了,赶快跑出小溪,边跑边喊边摆手,边表示道歉,可是一切都晚三春了,小丫头真是气上来了,谁喊也不听,只顾往回走,而且飞起双腿,像跑步比赛一样,很快拐过一个山包,被树木挡住了视线,上点影子也不见了。
印虹瞅瞅金喜,金喜双手端平,向两边分开,表示无可奈何。
印虹寻思一会,对金喜说:“金喜,若不我们也别抓了,也回去陪上莲玩吧?”
金喜一摆手,干脆地说:“没关系,小丫头就是任性,是我从小把她惯的,回去一会就会好的,我们再抓一会吧,还没过够抓鱼瘾呢。”
印虹说:“我们多抓点,阿姨不是说,拿回去可以喂鸡鸭吗?”
两个人又回到水中,一边唠着闲天,一边精神专注的摸起了鱼。
印虹逮住了一条大鱼,两手在一块石板底下,但鱼太滑,无法撒出手,捂在那里不敢动,动一下生怕鱼跑了。她大声喊着:“金喜,我抓住一条大鱼,快过来帮我一下,我撒不开手。”
金喜也刚好摸到了一条白漂子,刚想收拢手去抓,听到印虹在叫,放手舍弃自已的猎物,昂起头,抬腿向她这边蹦着跑过来。
金喜按着印虹的指点,把双手伸到石板底下,合拢着向里面摸进去,一下子把手压在了印虹的手背上,扩展开来,压了下去,很快把鱼紧紧抓到手里,并命令印虹把手撒开,一使劲把鱼整个抓出了水面,鱼太大,在手中拼命地往外挣扎,印虹看了吓的妈呀一声,迅速地向后退了几步,张着嘴喊道:“蛇,金喜快放了它,是大蛇。”
金喜抬眼看到印虹惊慌失措的样子,嘿嘿一笑,不慌不忙地说:“听到你喊抓到一条大鱼,我就知道你抓到的是一条水蛇,怕你害怕,没敢告诉你,我才亲自把它抓出水面来。这条小河不会有大鱼的,水蛇还常见。”
印虹明白了金喜的良苦用心,很受感动,看到他还把蛇拿在手里,担心他被蛇伤着,关心地说:“快放了它吧,别让它咬着。”
金喜平和无惊地说:“水蛇无毒,轻易不伤人,看在你用善良的心为它求情的份上,我就放它自由。”说着,一扬手把蛇向下游深处掷去,蛇落在十多米外的水面上,像一条黑飘带一样,砸起一小注雪白的浪花。
印虹走出小溪,站在溪边绿草掩映下的一块青石板上,石面被太阳晒的滚热,脚底下像热炕一样,暖烘烘的。甚至感受觉有些过热,脚掌一掀一挪的,白白的脚趾,似如刚出土的玉笋。她摆摆手,约着金喜过来。
金喜赤着脚,沿着河边草甸子,踩着铺满卵石的干河床一瘸一颠地,满面喜色的走过来。
到了印虹面前,看见她踩在石板面上,赶紧提醒她,快点下来,不然脚步会被石板的热度烫坏的。
印虹赶紧把脚移开石板,脚掌已经火燎燎的难受了,下来后立刻把脚伸到溪边的浅水坑里,降温解凉。
金喜站在离她两米远的一大簇、有半米来长、绿色羊胡子草上面。草软绵绵的,凉凉的,舒服极了。
印虹的脚站在水中的沙石上,有些有棱角的石块,硌得脚前心很难受,她不断地活动着脚,调整着脚步的位置,移动着脚步掌的重心,仍硌的生疼。
金喜看出了她的心情,从她那一会微微地皱一下眉心的表情变化上来看,不难判断出她难受的心境。是少女的自尊心,让她宁肯自已受点罪,也不愿在男孩子面前,露出自已的懦弱不矜。
金喜装假什么也没看见,礼貌地说:“虹姐,也站青草簇上面吧,比站在石头上舒服多了,不信你试试?”
印虹高兴极了,正找不到好台阶下呢,借着金喜的建议,马上抬脚步走出水面,上到更大的一簇草堆上面,厚厚的草铺,脚踏上去犹如踏到了海绵垫子上面一样,软软乎乎,着实又舒服又爽快。等她站稳了以后,兴冲冲地说:“这感觉,果然是不一样。”
她一高兴在草上跺踏了一下脚,一个不小心,闪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了。金喜手疾眼快,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一只胳膊,她一扑,不偏不正,刚她和金喜抱住,两个人手一紧,做了一个无意识的拥抱。他们相互感到了对方体温的灼热,和肌肤的温柔,甚至,对方呼出的热气流的味道,也都嗅到了。
拥抱虽然很短暂,这对于两个少男少女来说,无疑是一次破天荒地男女亲密接触,等他们意识到,分开后,两个人的面色都羞的绯红,脸也热乎乎的。
金喜的窘态,像个少女,低着头,眼皮也不敢再撩一下,眼瞅着地上的青草发呆,呼呼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浸着汗水。
印虹用眼睛瞄着他的头身,心也在扑腾扑腾地跳。她下意识地瞧瞧金喜的窘样,看上去觉得有些好笑,但又不敢直接把他心态点破,那样做又怕会伤了他的自尊心。等稍稍平静了一会,她故意咳嗽两声,说:“金喜,要不我们走吧,回家吧?”
金喜仍心有余悸,懦懦地小声说:“嗯,嗯,”嗯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他的思想还在回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虹姐的皮肤的滑润,温暖,还有说不出来的馨香,加之她那窈窕的身材,细腻白嫩的清秀面庞,大而乌亮的眸子,总之,她身上的每一点每一滴,都让他为之心动。他想到这些,觉得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运动,浑身燥热,像腾云驾雾一般,飘飘然,魂不守舍,心神不定。
他偷偷地抬眼看了一眼印虹,印虹在睁大眼睛瞪着他。他像真地偷了人家东西一样,吓地马上又低下了头。
印虹,静静地看着他,他那强健的身体,紧绷绷的臂腱,方而稍长的脸型,浓浓的双眉,坦白的心地,宽大的胸怀,在每次接触当中,无不让她钦佩和感动。在心灵的深处,她早已把他看成自已的亲弟弟,别无二想。
她是个有志气的女孩,她从内心早已下定决心,不考上大学不甘心,不找上能够自已养活自已的工作,绝不找对象,绝不谈婚论嫁。女人也要活出个人样,也要顶天立地的站着做人,绝不做男人的附属品。虽然自已的处境仍然很艰难,但绝不气馁,不退缩,争取做一个自食其力的女人。
她意会到了金喜的心思,她不想让他陷入单想思的痛苦之中。她认为她有必要,把自已的想法解释给他听,打消他的青春萌动,专心念书建业,以免再误会下去,她年令比他大,她应该以大姐的身份好好和他谈谈心,也有必要谈。
她想到这里,决心马上行动。她清了清喉咙,用亲切平和的语调,说:“金喜,想什么呢?”
金喜正在出神溜号,听到她的问话,猛地拉回游魂,抬头看一眼印虹,似语塞的样子,语无伦次的应道:“啊,走哇,啊,想想,没,没想什么呀?”
印虹大度的,上前拉住他的手,拽着他来到一处长满小叶青草的大榆树下,松开手,让他坐在一个枯树礅上,她也随即用手支着,靠着榆树干斜身站在那里。
金喜心里有些朦胧,不知道印虹姐会让他做什么,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印虹笑笑,随后用非常亲切的声调说:“金喜,姐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个很好的男孩,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念书,不愁将来找不到如意的女孩,不要胡思乱想,姐愿意永远做你的好姐姐,好吗?”
金喜,开始不明白印虹的酒瓶里会倒什么样的酒,心里抱有一线希望,用惊喜的心情等待着她的陈述,但听到她说永远做他好姐姐时,脑子嗡地一下子全空了。他打断她的话,双手抱住头,大声说道:“不,印虹姐,我心中的女人,只有你一个。”说完,猛地跑上前,紧紧地抱住印虹,大声地哭了起来。哭地那个伤心劲,像似一个在母亲怀里撒惯了骄的小孩子。
印虹没有立即推开他,也没有生气,仍然像个大姐姐哄小弟弟一样,等他安静下来,才用心平气和的,心痛难忍的口气,规欢他听姐姐的话,并表明她不是不喜欢他,是她只想把他当弟弟看待,不是做他情人或者妻子,问他听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金喜,哭的差不多了。才慢慢松开紧抱着印虹的双手,用手背擦擦眼泪,不好意思地,用似乎只能他自已才能听见的嗓音说:“印虹姐,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姐佩服你还佩服不过来呢,怎么会瞧不起你。”
“哪你会不会怪我呀?“
“这是什么话呀,哪能有姐姐会怪弟弟的呀,姐姐只能心疼弟弟呀。“
“我真很爱你,印虹姐。”
“又来了,尽说傻话,哪有弟弟和姐姐谈恋爱的呀。”
“我,我……”
“好了,别说……”印虹说到这,不知从何来的一阵心酸涌上心头,泪水塞住了话头,立刻把脸转向一边,尽量控制着悲伤,别哭出声来,头半垂着,眼里汪着满眼的泪水。
金喜上前推了推她的后背,倍感内疚的表示歉意说:“印虹姐,都是我不好,惹你。
又伤心了。
“不关你事,是我又想起了我妈。”印虹把低着的头摇了摇说
“哪能你上午不开心,也是因为这个?“
“是,不过,也不完全是。”印虹点点头,稍仃,又摇摇头,慢声细语的说。面上浮现着多种多样的伤感。
“要不,你回家去看看?“
“金喜,姐何尝不想回家看看关心我的父亲,可是,唉!”她说到此,轻轻摇晃摇晃脑袋,长叹一声,现出倍感痛苦的状态和忧伤。
金喜清楚她的难处,她很思念她的父亲,很想回去看望他老人家。但她又担心她的继母会为难她,况且,由她做主定的这门婚事,让她弄的一塌糊涂,不知道继母在心里怎样恨她呢,一旦见了面,能消仃吗,自已倒没什么,她心疼她的父亲,怕给父亲再增加不必要的烦恼。她是这样一个孩,宁肯自已吃千般苦,遭百般罪,也不会给自已亲爱的人,带来痛苦,哪怕只一点点。
金喜非常同情她的处境,不想再给她增加心里忧伤。他大胆地提议说:“印虹姐,苦不我陪你回去,你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任何人欺侮你。”
印虹微微一笑,无意间伸出了自已的右手,金喜同时伸出左手,递过去,两个人紧紧地握住,上下抖了几下。
印虹把手松开抽出来,诚心诚意地说:“谢谢你,金喜,不过,你不能去,等等再说吧,我是说,等高考发了榜再定,到底该不该回运河一趟。”
“那也好,印虹姐。要说,按时间推算,第一批重点院校录取通知书,也该发下来了。”
“金喜,你第一志愿,西安交大,有把握吗?”
“我估计差不多,除非被人用后门顶了。你呢,印虹姐,你的北京清华呢?”
“难说,现在这事,要真按考试成绩算,不能说有百分百的把握,我也有八成信心。”
“哎呀,那么说,你得必须回家一趟了?”
“为什么呀?”
“要学费呀,听说这学期大学学费,普遍涨价,少说也得四五千块呀。”
“我也在为这事从心里犯愁呢,不用说家里没有钱,就是有钱,我那个后妈肯舍的给我吗?”说到这里,印虹又愁云满面,紧皱了眉心。
“我也是,家里本来不富,我要考上了,还要供上莲上中学。不过我爸爸能干,只要把山场搞好了,哪年也能折腾个万八千的出来。”
“你多幸福哇,你有这样一个幸福的家庭,有这样好的父母和妹妹。”
“从这一点讲,我是很幸运的人,比起你来说。”
印虹和金喜两个人,正畅开心扉,兴致勃勃地谈理想,谈未来,谈人生,不觉天时已过了午,南山顶上的阳光,炎炎如火。
“印虹姐,印虹姐!”这时一个似铜铃般好听的女人声音,从进来的人行小路的拐变处,,一个小山包的后面,托着长音,远远地传过来。
印虹首先听到了喊声,告诉金喜,有人喊她的名字。
金喜坚起耳朵一听,肯定地说是上莲的声音,一定是找我们回家吃饭来了。
他们两人,走回原地穿好鞋子,准备往回走时,小路上露出了上莲的身影,离老远的她高声喊着:“印虹姐,快回家吧,你爸爸来了,在家等着你呢!”她边喊边往前急奔,踉踉跄跄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连着叫喊,声音很急切。
印虹听清了上莲喊的内容,心情一阵激动,急忙加紧脚步,一路小跑地向上莲奔过去。很快两个人碰到一起,像似久别重逢的姐妹一样,一张手拥抱在一块。印虹发现上莲全身都是汗,还在不断地喘粗气,心疼地摸摸她的脸蛋,说:“看把你累的,都怪姐姐不好。”
“虹姐赶快回家吧,你家大爷来了,不骗你,都来老半天了,正在等你们回家吃饭呢。”
印虹一阵惊喜,抱着上莲蹦起来。拉住上莲的手,回头喊一声:“金喜,快点走!”
三个人一路小跑地赶回了家。一进门,范雅香正昂首站在院子门口,等在那里,见他们回来了,满面喜兴地说:“快点进屋吧,印虹,你父亲正着急等着要见你呢。”
印虹急急向范雅香打声招呼,忙匆匆地向屋子奔去。
屋子里,饭桌上摆满一桌子香气喷鼻的时新疏菜。桌前并排坐着水大山和印虹的父亲印堂。
等印虹进到屋里一看,父亲和大山叔两个老人,亲热地唠着家常,见她走进屋来,大山首先高兴地招呼道:“小虹啊,快过来看看谁来了?”
印堂抬眼望望印虹,面露喜忧参半的神色,这时印虹走到他面前,喊声:“爸爸,你怎么来了?”话音还没落,眼里先涌出了泪水。
父亲望着女儿可怜的样子,心里深感愧疚,深情地说:“虹儿,让你受苦了,都怪爸爸不争气呀!”话没说完,也先伤起心来。他用力地握着印虹的手,印虹弯下腰来半靠着他的前怀,在大山叔的招呼下,坐到了她父亲旁边的小方红凳上。
金喜和上莲相继涌进屋里,非常有礼貌的,向印虹的父亲打着招呼,问候老人家好。印虹一一回了他们兄妹的问候,并夸赞他俩懂事,长的好看。后让他们快坐下,一起谈话。
席间两家人像一家人一样,有说有笑,亲密无间。
通过闲谈,印虹知道了父亲为什么认识了大山叔,大山叔再次向印堂讲述了,印虹发现了杀害大女儿上萍的凶手的蛛丝马迹,破了案。他代表他们全家感谢印虹的帮助,印堂举杯,言谢大山一家对印虹的救命之恩。
席上两家非常开心,谈话投缘,似曾是早就相识的亲戚朋友一样,话题广阔,什么嗑都唠到了。
印堂详细地谈到了印虹婚事的全部过程和现状。
大山也讲了自已对大女儿上萍婚事干涉的过错,讲到伤心处,酸泪横流。
席快散的时候,印堂说:“不瞒大家,我这次来,一是看看大山,表示对你们全家救了印虹的感谢,二来呢,是要接印虹回家的。”
等听他说完了,雅香、金喜和上莲,仍担心印虹的后母,再为难印虹,并向印堂提了出来。
印堂,盯了一会印虹的脸色,才信心百倍的说:“这一点,请大家放心,这次来接印虹回家,还是她一再主动催促我来的呢,她也后老悔了,人是可以改变的吗,花红春不是以前的花红春了,等印虹回去见了她,就什么都清楚了。”
上莲上前问印虹,说:“印虹姐,你回去吗?”
边问边使劲拽她的手,并附在她耳边说:“你别走,虹姐,我舍不得你走。”
印虹,深情地环顾一下大家,又望望她父亲,最后,表示说:“我愿意跟父亲回家。”
第二天,上午,天气睛和,大山一家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印虹和她的父亲。全家人一直送到村外一二里远的小山包处,才洒泪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