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校长万有之！是万校长！他在夜里抽查宿舍。

校长万有之就像一台数码摄相机，一丝不苟，多角度，多层面，多背景地将阿龙与王小妮摄下来了，不遗一个动作，不漏半句台词。万校长此时内心就是一团乱麻，扯了乱，不扯也乱，非常复杂。他的心就像雨水浸泡的窑洞，不住的滴水。他使劲拧了拧自己的耳朵，掐了掐自己的鼻子，有点痛，不是梦游。但是，很明显他的心跳加快了，腾腾地快要冲出胸膛。就在王小妮扑向孙阿龙的一瞬间，他狠命狠命地挤了挤自己的老花眼，屏住呼吸，仿佛是平生第一次见外国人在大众场合亲嘴一样，恐惧急了。他迅速将头迈过去，用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折住脸，暗暗乞求这两个年轻人千万不要干出傻事。

可怜我们的万校长从教三十年，教过的学生不计其数，难道真没有见过这档子事？

不是！肯定见过。没有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这点见识没有，怎样当校长。只是万校长万万没有想到，学校的两面代表不同方向的旗搅在一块：

王小妮，三好学生，优秀团员，学习标兵，经典的红旗。

孙阿龙，活泼好动，惹是生非，“检讨”专家，经典的黑旗。

这是历史的必然还是巧遇。

万校长怔在那，觉得有些可笑。

嘿嘿！

“你来！”万校长平静地说。

阿龙顿觉迎面寒气袭人。

夜深沉，万校长与阿龙一前一后地走着，离校长室仅仅只有几步之遥。阿龙却觉得走了好几个世纪，越走越远，越走步子越重。

后来，校长与阿龙之间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事，万校长是如何声泪俱下，威逼利诱；这个，只有我们的当事人阿龙知道，只有他自己才能深刻地理解万校长如何在挽救这两个原本不在同一个羊圈的羔羊，阿龙知道万校长是对的，是英明的。他的出发点和落脚点都为了学生。说真的，阿龙最感激的是万校长答应不追究小妮，但是前提条件是阿龙必须与她在中考前彻底隔离。

阿龙知道自己没有肺结核，没有爱滋病，让隔离可能是心脏病也传染吧。也好，让小妮有个宽松的学习环境我阿龙心甘情愿。

几周后，学校将阿龙以交流的方式，转到另一所中学，“过去好好学，你那天晚上是跟王小妮，我才既往不咎的；如果换成其他同学，我把你俩统统开除！”万校长语重心长的嘱咐。

送别的路上有班主任，张强，李宝塔老师，还有肖河老师。尾随的是刘老师家的黑狗。阿龙依依道别，几位老师也心情沉重，默默不语。还是阿龙想得开：我胡汉三迟早会回来的。

阿龙渐渐消失在村口，远处的黑影由长变短，由大变小，最后缩成了一点。

众人挥手离去。

刘老师家的黑狗狂追了阿龙几里地，跑不动了，停下来，原地不停地打转，不停地狂吠------。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实在难留，

拉住哥哥的手手，

送你送到大门口---”

山涧道道梁上传来甜甜的歌声，声音优美---

阿龙知道那是小妮的歌声。

今天的分别是为了明天的相聚。

他们说好了，考上省重点的那一天就是他们重逢的那一天。

他们期待着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