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 )
蹦蹦车,又称三轮车。农村交通工具中的“战斗机”。
蹦蹦车,左扭右拐,像喝多酒的陕北大汉,扭动着健壮的身板,唱起了粗放、豪迈的陕北民歌,扭起了好几个世纪的陕北秧歌。一路飞奔,直扑阿龙与小妮的车子。
……
还好,阿龙的技术果然不错。三拐两拐就将小妮从公路上一路飙飞,腾云,驾雾,着陆。着陆地没有在飞机场---在一块平整的雪地里。雪厚厚地,里面裹着小麦。
车子、人被无形的手抛起、摔下,组成人、物分离的场景特写。
“呀---”伴随小妮一声尖叫,阿龙只感觉到一个花被褥重重地被抛在他自己身上。
当他睁眼时,他傻了,一动不动,不敢动---不想动---
不是花被褥,而是小妮。
她正仰面躺在阿龙身上,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马尾辫正搭在阿龙脸上,一阵阵诱人的香味正悄悄点燃阿龙那颗不安份的心底烈焰,一根根细密的黑发丝渗着少女的纯真和聪颖,像无数根光缆,与阿龙成千上万的毛细血管对撞、交流,反馈为闭路电视,在阿龙脑海连续播放。一根红色的丝巾,蜿蜒绕在白皙的脖子间,尽情倾听少女的心声。阿龙多想变成这根红丝巾,可以日日与小妮在一起,倾听她的歌声,为她遮寒护身,为她保驾护航,为她歌来为她舞,为他哭为她笑---。
他们俩就这样一动不动---
前面蹦蹦车的声音渐渐弱了,可能走远了,可能停下了,熄了火;一切都不重要。阿龙没有那么多心思管那么多,他现在很庆幸自己活着,而且又以这种很奢侈的、做梦般的方式活着---活着真好!回头又想,真想笑,这绝对是酒后驾驶,要么就是没驾照,这两种可能都有可能,阿龙自己开奔奔车事时压根就不知道驾照长怎么个样子。也是一路狂奔,路上行人纷纷为他让道---
“小妮,我娃醒醒!小妮,我娃醒醒!”王大嘴使劲摇着小妮,带着哭腔。
啥时来的?阿龙不知道,只是知道他很着急。
“爹,没事!我没事!”小妮强装微笑。
“没事?!没事不起来,躺在那不显冷吗? 猴子,你怎么也在?”王大嘴有些生气。
他们俩这才慌忙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技术不过关就别骑车子,你把我娃摔坏了,你能赔得起不?她现在在西安上学,就是半个西安人”王大嘴狠狠剜了阿龙两眼,把“西安人”那三个字咬得很重!
阿龙有点心虚。
公路上积雪一片。急刹车的痕迹浅浅的,被雪覆盖,只是从表面上向路过的人们讲述了这里曾经发生过惊心动魄的一瞬间---车迷失方向。
小妮朝前一望,惊叫起来:“你们看,就是那辆蹦蹦车!”
“对对对!就是那辆!”阿龙也激动起来了。
王大嘴低下头,用脚很不自然地反复踩着雪,“那是爸开你二舅的车---”。
小妮、阿龙两双眼睛都惊呆了。
阿龙登上车,车子发动了,车尾冒起浓浓的黑烟。
快上车吧。
“王叔,不是晚辈说你,你技术不过关,就别开车,这东西危险。你把我撞死了,无所谓,就等于给我爸减轻负担了---可小妮不一样了,小妮是半个西---安---人---。”阿龙“西安人”那三个字咬得极重。说得自己都想笑。
王大嘴嘿嘿一笑,露出几颗黄牙。
小妮低着头,她还回味着刚才车子飞向麦地的一瞬间---真的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