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鞋子在自己嘴里竟能变戏法似地列举出一大趟子的优点,什么顶级皮、最新款、耐磨底,总之凭其三寸不烂之舌,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经常是让来买鞋的人一楞一楞的,只有乖乖就范。
生意持续了个把月的红火,便开始遇到问题:看的人远远比买的人多,而且时不时有一两个人把脱胶或掉漆或穿着不合脚的鞋拿来要求退换。一老兄在穿上新鞋走亲戚时鞋底突然断了,闹得很没面子,便来找我们硬要退钱。我好说歹说地要给他换一双,这人竟耍起横来。我们经不起折腾,最后只得把买鞋钱退给他。
慢慢地,附近的生意人开始挤兑我这个卖“水货”鞋的,背地里甚至恶语中伤。我的生意也越来越淡,像钓鱼一样,有时一天难得钓上一条来。于是,我又高一脚浅一脚地跑到离集镇二三十里远的另一个小镇上。结果红火了两三集,先前的一幕就再现了,生意也淡了起来。
眼看春节将至,两箱“水货”鞋子却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甩不出去,我很着急。还剩大半箱子鞋时,我实在懒得到处奔波了,便把鞋子给父亲母亲以及亲戚们一一分发开来。总之,能穿的就穿,实在穿不成了就放一边去。
春节后不久,家人托关系把我搞进一家钢铁厂里了,半个月后上班。
炉前工是有点苦,要站在上千度摄氏高温的炉前观察铁水的情况,还要不时用一根长铁棍清理炉嘴的杂质,一不小心飞溅的钢花落在身上就是一个燎泡。当然我感觉最不爽的是炉前太“暖和”了,整得像烤面包一样。
脱掉工装后,我是无比快乐的。可以拿着饭盒叮叮咣咣地去排队打饭,将满满一盒饭塞进肚子里,也可以到兄弟宿舍里看他们把扑克牌打得满屋子飞,还可以凑到单位舞厅前,看那些姑娘小嫂子们摇曳的身姿扭来晃去。有时间,甚至偷偷地躺在床上傻笑,庆祝自己终于跳出了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