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 逝

—— 代序

    如果昨夜的风不曾吹过，也许窗前的丁香花儿永不会开放……

    当大地不再有一丝寒意，心目中满可以拥有一个如意的春季时，小路两旁的绿树已成荫，桃花已谢尽，浅草已没膝；回首时，春意阑珊，赤日炎炎。再寻觅昔日的绿茵地，已是牛羊满山坡……

    记忆的青草地呵，不知有多少被遗忘了的碧草野花。如今，那天空的云象失去了以往的色彩；小河的水已不再那般清澈；翠鸟象是飞走了，而它箭一般落进水里，用长喙叼起一条小鱼飞上柳枝的一瞬，依旧记忆犹新。

    生命里有多少美好的记忆?最难忘的却是少年时代的那段时光。少年时的天空是那么开阔，少年时的梦想是那么多彩，少年时的光荫又是那么短暂。少年时可以把柳枝折来，编成一个大花环挂在胸前；可以把风筝放得老远老远；可以把秋千荡得好高好高；可以光着屁股下河摸鱼虾；可以拉着邻家小妹的手臂追赶蝴蝶；也可以躲进茂密的高梁地里让奶奶找一整天；还可以把花盆里的君子兰连根拔掉，栽上我们新采撷的艿艿草……

    可是，河岸的柳枯了，放飞的风筝断了线；……看着我长大的奶奶死了，邻家的小妹也出嫁了……

    这世界，好象只有我一个人了，慢悠悠走向那片野田，采一朵小花，放在唇边，希望能从中寻求到一些温存。花的香，似乎还有，只是比不过昔日时的浓郁。寻不到昔日的温馨便也罢了，可楸树上的那只蝉呀，却一声声叫出我许许多多的烦恼……烦恼多了，人自然就变了，欢乐象是不再光临于我，忧郁的云却时常笼罩着我的心田……

    于是躲开了拥挤的街头，于是躲开了熟悉的人流，于是远离了自己的小天地，把少年时浪漫的梦，扯成七色的蒲公英，让它自由地飘，飘……

    打开珍藏在枕下的几本日记，常常有一股温热的潮流涌上心头，辛酸的泪水便冲开眼睑的堤岸，将纸上的字迹涂的一片模糊，……呵，这过去了的日子，却是我一去不复返的青春!

    究竟是不长大的好，不长大可以永远是一个孩子；究竟是长大了的好，长大了可以不再是一个孩子!虽然不长大有不长大时的欢乐，虽然长大了有长大时的烦恼!可是，长大了才会知道，人生有多少酸、甜、苦、辣、咸；长大了才会把脚下的路铺得更高更宽!

    别再将瘦月望成圆满，别再将叹息轻意吐出口来，别再把时间消磨在梳妆台前，别再为一件新衣裳把全城跑遍……只把时间当作一本词典，查出所有的空虚、烦恼与缺点；只把人生当作一本日记，记下不再飘渺的梦幻。有一天，当人生的行程即将走完，查检自己满载的行舟，才会幸福地离开人间。

……

如果不是昨夜的风吹过，也许窗前的丁香花儿永不会凋榭。

1991.7.19 于京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