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眉子的十四行诗
第十一首
滂沱的大雨下个不停,
难道想隔断我缠绵的思情?
隔着千重山,隔着千万里,
思情依然像阳光随你而去。
你听过盛夏池塘里苦噪的蛙声吗?
日日夜夜不休止,像我的思情;
你看过冬季里纷飞的雪花吗?
纷纷扬扬飘落在大地,像我的思情;
你看过山涧里潺潺流动的小溪吗?
时时刻刻不停息,像我的思情;
你看过风吹江河的浪痕吗?
波连着波不停地因袭岸脚,像我的思情;
在这阴雨连绵的夏日,
怎么能轻易把你忘记?
吃过午饭,我躺在床上看着一本小说,这时进来一个女人,年龄二十五六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睛大大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前额上的头发被白发卡整齐地卡住,白嫩的皮肤,更衬托出她女性的美丽。她穿着灰色风衣,肩上背着个蓝色书包,手里拿着一个话筒,走进来问我:“你是陆平吗?”
我很惊讶,忙坐起来,看着她戴着眼镜的眼睛,被高度近视的镜片弄得眼晕。“我就是,你是……”
“我是滨城青年报的记者,叫黄妮。上午应王医生之约来这里作个采访,我刚从王医生那里来,她让我来找你谈些关于眉子患病的情况。”
“太好了,黄记者,关于眉子的病……嗯……从哪里说起呢?”我有点犹豫不定。
“我想知道你和眉子的一些情况,你是怎样关心和帮助眉子的,还有你去卖血帮助眉子筹集医疗费的事。”
哦,王医生把这件事也告诉了她,我该向她说些什么?让我想想,从什么时候说起?从我们上小学的时候说起吗?还是上中学的时候说起?从我开始爱上她的时候起吗?还是从我们相互帮助相互学习相互鼓励的方面说起?从我们相约去远方游玩回家后受到眉子的家人的责备说起吗?还是眉子的妈妈一开始就反对我们的爱情说起?从眉子考上艺术学院我们分手时说起吗?还是从我们互寄情书千里之外遥遥相念日日相思夜夜难眠的时候说起?从眉子生病,到帮助眉子筹款,到为眉子送医药费,到卖血筹集医疗费等等方面说起吗?天哪,为了眉子的生命,卖血又算什么?如果眉子需要,我可以为眉子献出我的生命呵!我是多么地爱着她!也正如她爱着我一样。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她!我将尽我的所能来帮助眉子,哪怕让眉子多活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我的付出也是值得的。眉子啊,我要把我想说的话都告诉黄记者,我想你是可以理解我的,相信所有知道我们的爱情的人都会理解的……
当我把我和眉子的故事说完,黄记者摘下她的近视眼镜,用白手绢擦了擦湿润的眼睛,对我说:“陆平,你们的故事太让我感动了,我会近快写完报道,让读者都知道,爱情的力量是多么大,让所有关心你们的人,尽他们的所能来帮助你们。”
黄记者走了。
眉子依旧昏睡着。
看着她憔悴的脸庞,心里很难受。
有一天上午,王医生走进病房,满脸微笑着把一份报纸送到我手里。
“陆平,你们的报道登出来了,刚才还接到一个热线电话,说是看到今天的青年报后,知道了你和眉子的故事,他很感动,下午就来医院为眉子捐款,你和眉子看看报纸吧!我先去接电话。”
真是意想不到,黄记者这么快就把报道写出来了,还是登在了头版,黑色的大标题十分醒目,《血染的爱情》,下面还有一行楷体中号字的副标题“一对即将生离死别的年轻恋人的故事”,下面是一幅我守在眉子病床时的照片,黄记者为我们照得,还有一幅是我送给黄记者的眉子的舞台照片,照片的下面是关于我和眉子的报道。
眉子也很惊讶,聚精会神地边看边问我:“陆平,你是什么时候把这些事告诉报社的?”
“昨天中午,一位姓黄的记者来过,你正睡着的时候。”
“陆平,你把我们的事都告诉他们了?”
我“嗯”了一声,继续和眉子看报纸。
“天哪!为了我的病,奶奶的眼睛也哭坏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卖了……还欠了别人那么多钱……陆平!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眉子的眼里含着泪水,“陆平!你一直在为我卖血!?”眉子看到这里就看不下去了,她扭过脸,看着我,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流出眼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她用温柔的小手抚摸着我的消瘦的脸,然后用胳膊抱住我的脖子,扑在我的怀里大哭起来。
“陆平!陆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陆平!……呜……呜……”
我怕眉子哭坏了身子,就安慰她说:“眉子!好眉子!你不哭了,这些都算不了什么,只要能把你的病治好,再苦再累我们也值得。眉子!你会好起来的,啊……”
眉子没有止住她的哭,又比刚才哭得更伤心了。我用手抚摸着眉子的头发,她的头发光滑柔软,像棉花,像丝绸,像春天的阳光,能感觉到眉子头皮发出的余热,我感到悲伤,也感到幸福,用脸去蹭眉子的头发,又用嘴吻了她的额头,吻她美丽的大眼睛,啜吸着了她光洁的脸上酸楚的泪水,又禁不住去吻她小巧的鼻子,最后落在那张小嘴上,久久,久久不能移开。她的吻让我陶醉,让我不能自拔,让我们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这是在医院里,忘记了周围的人,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眉子不再哭了,眼睛还在淌着泪。我用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并让她躺下,好好休息。她抓住我的手不放:“陆平,你答应我,决不再去卖血!”
我微笑着看着眉子,说:“我答应你。”
眉子又说:“告诉爸爸他们,不要再为我借钱了,陆平……”
眉子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我,我说:“眉子,我这就打电话对他们说,你睡吧?啊!
眉子的手慢慢地从我的手里滑落,目光里充满了感激,泪水又顺着眼角流到耳根,最后渗进洁白的枕巾上。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的睫毛像黑的轻纱,罩住了泪汪汪的清泉。
王医生又接连不断地接到捐款的电话。到下午4点钟,已有二十几位男女老幼来医院捐款,他们有的捐的多,有的捐的少,但不管多少,哪怕只有一分钱,只有一个问候,都让我和眉子感激不尽。这其中有许多是看过眉子表演的人,也有为我们的不幸的爱情而祝福的人。有一个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把自己的集攒的零用钱也拿来了,他希望眉子的病能好起来,希望能看到眉子重新站在舞台上为他们表演,和眉子同一病房的小雪纯也拉着妈妈的手来到了医院,她为眉子买了一束鲜艳的花,并带来了她们全家深深的祝福……
眉子的精神这天出奇的好,她的脸色变得红润,一大早就让我扶着她走到窗前,打开窗子,窗外的春风拂面而来,杨树上绿叶已经长满,小鸟在枝头唱着欢快地歌唱,牡丹的枝头打着花苞,芍药的枝头已开出粉红的花瓣来,小草那绿油油的嫩芽在阳光下微笑,远处传来了孩子们做游戏地笑声……春天,像天真的小姑娘,充满了活力,充满了朝气,让懒人勤快,让孩子活泼,让老人精神,让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们心旗摇荡,春心萌动,让所有痛苦的心情变得舒展,让春天里的动物和植物都如梦初醒,一切都变得生机勃勃春意盎然……我们在经过了王医生的同意后,用手推车推着眉子出了多日来囚禁的病房,出了医院,来到了海边。
这天的阳光格外的好,海边的风也不那么凉,海鸥在海面上鸣叫飞翔,浪花扑在粉红的岩石的脚下,又羞涩地退回到海水里。天蓝蓝的,没有一丝云彩,天海处绿色的礁石时隐时现,船只漂来漂去,轮船的汽笛声从遥远的码头传来。
一切是这么美好,眉子高兴地喊着大海,欲要走下轮椅,被我按住。我推着眉子沿海的堤岸向前走。眉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说说笑笑,没有一点像是病着,还为我唱了一首情歌,她握住我的手,在一个人少的地方,眉子把嘴凑到我的耳跟,小声说:“陆平,我好想让你吻我……”她羞怯地笑着,眼睛里充满了渴望。我静静看眉子的脸,为这张妩媚的令人痴迷的面庞感到兴奋,走到轮椅前蹲下去,用双手捧起她羞红的腮,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又在她鲜嫩的小嘴上亲了一下。眉子依旧用眼睛看着我,良久才说:“陆平,等我病好了咱们就结婚。”
我点了点头。并相信我和眉子的故事并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刚刚走进我们用血和泪用生命和力量争得的爱情。这爱情来之不易,使我们更加懂得珍惜,每时每刻的厮守我们都很在意。
一直到中午的太阳偏西,我才把眉子推回医院。
王医生来了。她告诉我说,捐款的人数和款数越来越多,并接到一个海外来的捐献骨髓的电话,医院的大夫正通过电脑电传把数据传到海外,如果类型相同,明天下午之前将从西海岸赶到海滨医院,希望眉子能坚持住。我们谢过了王医生,并说眉子今天的精神出奇的好,全身一点也不感到痛,王医生让眉子好好休息,又去联系医治的事了。
下午黄记者来了,为眉子送来一束鲜花,并问我说这几天的报道的效果如何,我说黄记者,太感谢你,要不是你和众多关心和支持我们的人,是不会收到这么多捐款的,并且联系到一位海外华人,他愿意捐献他的骨髓为眉子治病,刚才王医生说,海外已经得到验证,捐献者的骨髓和眉子的骨髓型号完全一致,已经办完手续,明天下午应该能送到……
黄记者听了很高兴,走的时候我和眉子说等眉子的病好了一定去拜谢您,她听了很高兴,希望听到眉子康复的消息。
呵,多么美好的春天,多么善良的人们!为了一位素不相识的人,一个无任何关系的人,不顾繁忙的工作与生活的劳累,从四面八方赶来,为眉子捐款;不管隔着千山万水,愿将自己的骨髓捐献给一个远在千里万里之外的病人……这一切彻底改变了我对这个社会的看法,从前丑陋的面孔早已躲开,许多美好的人们的形象在我的内心永存。我该怎样感谢他们呢?用永久的怀念吗?还是用其它什么别的方式?总之,我将去努力,为了一个美好的心愿,为了一个明媚的明天,我将付出所有,为之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