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 )
陕北的冬天是迷人的。尤其是下过雪的冬天。
那年的雪特别大,特别厚。
到了腊月二十三天,雪仍然很大。过小年的气氛拌着雪花,拌着农家小院的水饺香,浓浓的。
小妮推着爹的车子,准备到镇上把娘养的那些鸡卖掉,再办些年货回来。小镇街道只有一条,中心就是镇政府。街道两旁井然有序地摆着各种年货。猪肉、挂历、门神、鞭炮、烟花、胡萝卜、洋芋、大蒜---琳琅满目。小妮从学校回来,从未出过门,今天出来东瞧西看,满心欢喜。
她拣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轻轻地放下车子,将鸡摆在一位老大爷的身旁,羞涩地看了大爷一眼,大爷微微朝她点头,抽着旱烟,吧嗒吧嗒,一股股青烟向身后夸张地肆无忌惮地飘去。
一会儿又有一个中年妇女将摊位摆在小妮前面,也是卖鸡的。她大喊大叫,引来不少人围观。少时,已有几只鸡卖出去了。小妮羡慕地看着她,回头望望自己家的鸡,无可奈何。她撮撮冻红的手,不住地哈着气,尽管还有娘织的手套可以御寒,但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大街上,的确很冻人。
“女子,你的鸡咋卖呢?”一个穿警服的大叔朝着他笑。
“其他人咋卖我就咋买!”小妮羞红了脸。
“其他人白送你也白送吗?”警察大叔摇摇头,笑嘻嘻地走了。
“女子,你要喊呀!不然没有人知道你是来卖鸡的!”大爷提醒她。
“你是第一次出门卖鸡吗”大爷见她面带羞涩,不禁又问。
“恩,我不经常来---”小妮小声地说。
“看你穿得洋洋地,是城里娃吗?来体验生活的吧?你爹娘真能挑时间,雪下么大---”大爷嘟嘟囔囔,说个不停。
小妮想给大爷解释,一看时间,都快吃中午饭了,不经意间,一丝焦虑涌上她的眉头。
她低下头,看着篮子里的鸡,一筹莫展。
“女子,鸡咋卖呢?让哥看看鸡!”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惊扰了这堆鸡,也惊了鸡的主人。
是盲流吗?
小妮不敢抬头。不可能!大白天的谁有这麽大的胆!
她猛然间抬起头,眼前的人正夸张地伸着鸭子般的脖子,黑色墨镜冒寒气,一根金利来领带富有挑逗性地贴紧鸡篮,做出骇人的动作。
“呀,是你呀,你死去吧!”小妮在绝望中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阿龙!
“哈哈,我死了你以后想受活寡吗?”阿龙翻着自己的三角眼,眼睛全是得意。
“滚远!”小妮背过身子。偷偷一笑。
“我知道可爱的,漂亮的,动人的,善良的,聪明的小妮同学是不希望我死的,从她那张慈眉善眼的脸上,我就知道她舍不得我走的---”阿龙慢慢往前凑。
小妮条件反射般地往后退,“咕咕咕---”踩得鸡直叫。
“快中午了,鸡一只都没卖,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都急死了!”小妮跺着脚说。
“哦,看把正事差点耽搁了!”阿龙恍然大悟。
“哎,南来的北往的,坐车的走路的,小伙领姑娘的,老汉搀老婆的,当官的经商的,卖鞋卖衣服的,卖炮的卖花的,借您的贵脚站一站,看一看,真宗的洛川土鸡;吃了洛川的鸡,姑娘能找个好女婿,小伙能找个好婆姨,老年人身体活泛,不用上医院;经商的头脑灵活,大把大把把钱赚;当官的每年都上调---”阿龙一口气,引来无数人围观凑热闹。
“小伙,你的鸡真这么厉害!”人群提问。
“真金不怕火炼,好姑娘不怕人看,好鸡不怕你吃;我不怕你吃,就怕你一吃就上瘾!我劝你作好思想准备,鸡的数量有限啊”阿龙欲擒故纵。
“买!”有人按捺不住。
“买!买!买!我看这鸡,毛色就是不一样!”一老年人说。
“对!对!对!还是您老识货,这是真宗的农家鸡,是用粮食喂大的,不是鸡场化学饲料养的。放心吃,这年头啥最重要?健康!吃就要吃个健康!”阿龙趁机发挥。
小妮一旁偷偷笑个不停。
不一会儿,五只鸡全买完了,阿龙说没了,等下年多养几只。
没有买上的无不摇头叹气,看着买上鸡的人笑嘻嘻地往回走。
小妮呵呵地笑着,雪花瓢在她的头上,她感觉这个冬日是暖暖的。
回家的路上,阿龙笑着唱着带着小妮,车子链条发出清脆悦耳的吱吱声,组成一曲优美的回家曲。
“你那些顺口溜是跟谁学的?听起来怪好听的---”小妮很好奇。
“跟你爹王大嘴和德发叔学的”阿龙没有考虑的说。
“啥?”小妮有些生气。
“跟你爹我的岳父大人和德发叔学的!”阿龙嘿嘿地笑着。
“再叫我爹外号,我撕烂你的嘴!”小妮装做很生气。
“不敢了,只叫岳父大人!”阿龙转过头看她。
“不行,岳父大人也不能叫!”小妮又强调。
“好、好、好,我听你的”阿龙很知趣的笑着将头转回来。
“你骑慢点,有雪哩”小妮有点怕。
“没事,我的技术你放心---”正扭头说着,前面忽然来了一辆蹦蹦车。车速很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