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
你现在怎样了?我忍不住又给你写信了呢,整天我都愿意接到你的信,我恐怕你会寄到家里来,便常常地站在门口等待信,但是我总是失望了,总不能得到你的信,现在正是放春假,我不能到学校去,我就老在家中幻想,你的信是到学校了,我诚心希望能够达到吧。谁能知道我的心呢,我的爱又能给谁!只有你能够安慰我一些,我愿意你常来信。
家中的事,我总愿意告诉,但是却没有什么可说的,还和你在这里的时候一样,不过却冷清多了。从前屋中生着火,大家围着火炉谈话,多么热闹有趣呵,现在不生火,什么地方也不冷都可以待,便显得冷清极了。小七他是很乖的,我也最喜欢他,现在因为还有点不舒服,不能到院中去,我便常常抱着他,现在长得更好玩,只是变瘦了,五妹也还是咳,不过好像轻了点。娘的右手,不知怎样,大半是扭了,很不好抬手,正在医治,已经快好了。二爷在我旅行时,来了一封信,不知说的是什么,F 不给我看,只告诉我,说叫我转学。
昨天二爷还来了一信,我是看了,信中也有好多说你的,不过却没有怪你,大半是因为你给二爷那封信的缘故,我只忙忙地看完,意思好像要查的,叫F 把各报上登的剪下来寄去,F 还没有剪,不知她怎样回信。F 在你走后,她便去了一信,说二爷的名声,一定有说二爷保重,不要气坏了。所以这次二爷写信,说她说的未必无理,这事发生有碍名誉,是我一生的羞耻,跳到江间,亦不能洗清等等的。一共有五张,你若想仔细地看看,告诉我我给你寄去。二爷说要查办,一定不是真的话,既然他觉得有碍名誉,便不会再闹大的。他不说多会回来,大半是等五六个月的样子。
北平的天气,阴气沉沉,你们那儿是不是也这样呢?家里的海棠正开,美极了!你那儿是不是也有呢?这几天我是异常的闷,想念书都念不下去,真不如死了好,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只是一天天地乱过,跟一个机器似的。我若不是怕多加你们的负担,怕母亲着急,我早想法找你去了。真是世上老有着各种阻碍,若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够多么好,那人一定没有苦闷了,你说对不对?
和新她有一天告诉我想去死,不知她有了什么伤心事,她说她很羡慕你是过着幸福日子的人,她说能够像你一样过几天,便是死也甘心了。她这几天住在这里,天天给朋友们写信。
再见!明后天我还要给你写信的,你天天读我写的乱七八糟的信,不腻吧?你讨厌不讨厌?好了,祝你永远是幸福地过生活!!
三妹妹草
1934年4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