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姐姐:
下午六点时便接着你的信。不过最好你寄到学校,学生的信常有许多向学校寄的,听差们不敢拆信。
既然那位转信的好先生是这样的不会厌烦,我便要常常给你写信,我要向你说的话,是完不了的。
和新住在这里时,旅行前,我们便都睡在你的床上,后来旅行回来时,她便睡在上屋了。因为我们又吵架了,我不愿意和她一块睡,一半因为我们俩睡在床上的时候,床很大声地响了几下,我怕压坏,便分开睡了。我们旅行回来,玩得一点儿也不高兴,虽然也说话,可是你想,她整天写信,我一个人玩什么呀?我不能去问她给谁的信,你叫我怎么开口呢?她要死的,更不能说了,因为她告诉我时,要我谁都不要告诉的,现在她已经不打算死了,又显得很高兴,我要去问她,不是会令她害羞了么?等着我和她很好的时候再问她。她在这里住的那几天,我坐在椅子上,她便躺在大椅子上哭,哭够了,便和小乖们玩闹,玩够了,想起伤心事又哭,哭了又写信。我看她乱七八糟地闹,就好像有了神经病似的。
S 还上圣心,在你走后的几天,她和皋来过几次,说什么我没听见。S 没有怎样说,她只说她实在没想到你的胆子真大,从前的时候她便猜出你有朋友,只不知是谁。她们都好像不怎样奇怪似的,只是很清淡地说几句,三个人在一块,说起你从前的事,说了笑,真开心似的。
你们过得那样舒服有趣,我真喜欢得要死,谁也不知道我的心是怎样,我是这样地想着幸福了,你们快活,比我自己快活,还要使我感觉幸福,不知怎样地说好,我真替你们喜欢,替你们祝福呢。
你给我的信,我看了便想哭,真是奇怪的事,我都不能明白,我知道我是一个最无情的人,向来不爱流眼泪。现在是怎样了呢?我看了你的信,真难受呢,每一句关心我的话都是令我难受的,止不住便哭,可是还要再看。你的信常常安慰了我很多思念之情,我想你,没有办法制止的时候,便有你的信,我是那样爱着它们。我看了你的信,便好像你和我说话了。
现在渐渐地我不太想上孔德了,修先生病着,国语便不能上,那便没有意思了呢,我爱上的课便是国语,修先生快好了多好,Y 先生若问病的时候,便请替我问一声,我现在连问候,都不能办到的。
若是你寄来相片便好了,我可以看见你变得怎样,有时我真想找你,和你说话呢,家中总好像缺了什么,怪闷的。
一天F 和Eva 还有一个犹太人合照了一张相片,相片样子我看见了,昨天才拿来的。F 说等洗好了,给你寄一张去,不知真假,她若不给你寄,你若要的话,我替你寄好了,再见。
今天因为是星期,我这里没有邮票,邮局又关了门,明天才开,所以明天才能去,明天若有事,我再写一封一块儿寄去。
祝你们永远欢快!
你的妹妹
1934年5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