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姐姐Cecilia:
我不知道还说什么好,心中充满了愉快,现在我一点都不难过了呢。我什么都不想了,只是要安心地念法文,念法文也很好玩,很解闷的。因为你快活,我便也快活了。
你若是遇着了好邮票,还是你自己要吧,我拿着了也是不会弄呢,我喜欢你弄的那些都贴好了的,看着只是好看,若是我自己弄,便看不好了,白糟蹋好邮票,我只是爱看,却不会弄。你的那些便很不少了。我知道你爱它们的心,定比我的还多得多的,你留着,不好吗?
这里的天气是这样的热,整天都是大太阳,照得人烦躁得很,在学校里便老是玩水,谁的手里都拿着水,把一个个的课堂弄得水潭似的湿了。不知再过几天,还玩什么?在上海的房子那么有趣,我真愿意看看,一个胡同里的屋子都是一样,要是新媳妇出了门回家的时候,走错了也没准吧,要是一走,走到人家家里才叫好玩呢,哈,哈,最好,你也走错一次,才叫有趣呢。
你走了,F 有一天去了Y 先生家,回来她跟娘说,看S的样子,好像什么都知道,一定是她和Y 先生两人一块商量好要骗妹妹的。娘当然担心,可是却也不信,便说没有的事,绝不能够这样。娘很谅解你,我告诉你那一天娘说的你话,便明白了。你走后一星期多,舅妈来看望娘,我放学回家,便在上屋听娘们谈话,当然是说你了。后面的话是娘的口气,你记住了,这可是娘说话的口气。
娘说:“那天早上老曹们叫了她半天,她也不说话,我便去叫,推她的门时,心不住地跳,真怕推开门,看见床上有个死孩子,等着我一推开看床是空的,才放心了,便跟老曹说大惊小怪地做什么,她先上学去了。桂新说:‘没有,娘,她书包还在这呢。’我才知道她走了。我愿意她这样,不走也没有办法,也是迫得她这样了。若是她想不开,又没有法子,死了,才急死我呢,我一辈子也过不了舒心日子,那不是成了我的罪过,我迫死她的吗?活着走了,倒有活着的想头呢,这样倒是好的。她也真没有法子,实在没有别的路可走了,难道还能叫她死了吗?这样做我倒是赞成的,要不然也没有个结局。”
我只是拿重要的写了上去,只是减了点却没有加,你看了会放心了吧。娘现在常常地看你的信,知道你很好,便也不惦记了,常常地出去玩,出去打牌,这两天都出去,很晚才回来的,今天又上斜街打牌去了。看娘的脸,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二爷还在日本待着,不曾回来。
亲爱的姐姐,我真是喜欢你呢,有了你这么一个好姐姐,是怎样地可喜呵!
这信写得太乱了,又有些糊涂吧,你看涂得乱七八糟的,真难看得很,随便看看吧,我的写法是这样糟。好了,再见吧。我祝:你们总是喜欢地无忧无愁地过着!
你的妹妹Diana草上
1934年5月6日晚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