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给Y的信

Y先生：

自从先生的电报打来后，全家全都悲哀，别人难受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但是我却难受极了，我整天地流眼泪，书再也念不下去了。

先生将她带走后，我只盼望她可以享一点福，那并不是希望她物质上有什么享受，只盼望她精神上不受痛苦。我愿意想着，先生是真爱她，所以才肯真帮你们的，其实我并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快便死掉，而这样弄得连最后一面都没有看见呢。母亲难受，我们一点也没有想到，她是已经成了过去的人了。

先生假使在带走她后，有一天对她不好，那您该受良心责罚，天会报应。我一点也不要说，实在说起来，我总相信先生是真心对我的可怜的姐姐，所以我才肯尽心帮助，先生大约不能知道我的心，我为了给你——做了那些为我姐姐的，我在你们走后受了不知道多少苦痛，天明白我的苦虑的。但是，先生，我的心虽然难受到了极点，但是我的脑还清楚，我一点也没有忘掉，先生是个极能干、有才的人，是不是你们合计成心打了个假电报来吓我们呢，吓别人这办法足对了，但是对付我太重了，我有那样多的希望，那样多的喜欢，等待着和她见面呢，我虽然在日本不能和她通信，从她那里的信息也一点不能知道，但是我的心一点也没有忘记她的！我收藏一些她所爱的邮票，买了些她喜欢的东西，等待着和她见面呢，我想了多少希望，我想着先生对她一定好，将她教养成一个有学问的，我还盼望着我的姐姐亲手作的文章呢，但是，这些希望都该放在谁的身上呢，先生，我的心为这封电报而破碎了。假使先生，若还有一点想到我，可以安慰我不受这些良心的责罚、精神的痛苦，便请早早地写一封信，替我寄到日本东京白金三光町圣心教女学校，寄到学校，实在有点险，但是比家里好多了。请先生再附一张她最近的相片，我好久没有见到她，也想看看了。告诉我真实的，我保证不给别人知道，告诉我她还活着吧。我相信她那样结实，那样活着，不会一下子便被病魔捉去的。请告诉我真实的吧，假使她真死了。先生，你也要详细告诉我，能怎样详细便怎样，但是我怎样怕这事呵，天保佑不会的。先生假使有人心，请快快地详细告诉我知道。祝你们安好。

文棣新草书

1935年5月30日

PS. 她若死了天不容我的，算先生害死一半我一半，实在是我害了！请把真实的告诉我。我再不信，她会才走了那样一点时候便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