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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 王元涛 日期:2010/5/23 22:27:33 阅读:383 次 [大 中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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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乱得兴奋,我四下张望,想找人分享秘密。城东闲人冉三和原壤在我身后,不断嘴地品评瘦子的死相,说他明显不如上一颗死人头好看。他们飞溅的唾沫钻进了我的后脖子,凉丝丝的。

    孔丘知道谁会了解内幕,南宫敬叔。南宫是孟何忌的弟弟,但他和孟何忌完全两样。孟何忌整天除了斗鸡,就是与闻卯结伙破坏社会治安。南宫却爱看书,与孔丘亲近。孔丘读过的书,大部分是南宫从家里扛来的。

    我以前问过南宫,你爹姓孟,你哥也姓孟,你咋就姓了南宫呢?南宫说,孟也不是他家的姓,他家本来姓姬,和周天子和鲁国国君都是一脉。但因为他爹没当上君,就不能再用姬这个姓,只能用孟孙这个氏了,简称为孟。同样道理,孟何忌是长子,将来他爹的爵位肯定归他继承,南宫就连孟也不能用了。对此,我大不以为然,生在孟家这样的大户,吃得好穿得暖有地位有名望,可这一样实在是孬:连自己将来姓啥都不知道。

    南宫果然挤在人堆里,背着一双小手,挺个胸,像小大人似的。他低声告诉孔丘:“听我爹说,他死,是因为非要写君姬稠疑杀前任姬野不可。”

    孔丘更加低声地问:“那到底杀没杀呢?”

    南宫说:“我爹说了,这事儿他也不清楚。”

    孔丘说:“这事儿连你爹都不清楚,那就没人清楚了。”

    南宫深表同意地点头,说:“我爹还说,姬野死在季孙家,是有点不明不白。可是姬稠继位以后,连问都不问,所以大家都有怀疑。”

    孔丘说:“对呀,所以,他要写的也是疑杀嘛。”

    我在一旁听得不耐烦,插言道:“杀就杀了,没杀就没杀,啥叫疑杀?”

    孔丘瞪我一眼,意思让我闭嘴,我就闭嘴,只管专心看瘦子,他的脸在火把照耀下忽明忽暗,好像比白天更窄了。这个家伙,还真挺犟,人家是国君,你说人家疑杀前任,那不是找死吗?

    孔丘给我讲过,说这个史官制是周王朝一个了不起的发明。各诸侯国的宫廷里,都配有史官,天天跟在君屁股后头,君说什么,做什么,他都给一笔一笔记下来。有些变态的家伙,连国君每次行房多长时间也照录不误。以前有不少君做下过坏事,后世人凭啥知道呢?就是这些史官的功劳。可是,史官讨好君,不如实记录,怎么办呢?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史官从来不是君的人,而是周天子派下来的,他们不吃君的俸禄。而且,能被选为史官的,必是素有名声的忠勇儒士,不爱钱,不怕死。

    对瘦子来说,没错,你是周天子的人,可是,现在不比从前了,自打幽王千金一笑烽火戏诸侯之后,谁他妈还在乎周天子?周天子自己见到那些脾气操蛋的君都哆嗦,你还装什么大瓣蒜,不让人捣碎了才怪。

    孔丘问:“以前被杀的那个史官,也是因为要这么写吗?”

    南宫一指瘦子的人头说:“对,以前那个史官是他爹,他爹死了,周天子派他来接班。”

    一时静默,夜风如冰。

    孔丘问:“还有两个史官呢?”

    南宫说:“那是他的朋友,他们知道,他来了,难免一死,他们准备接着写。”

    孔丘呆了半晌,说:“他们这不就是来送死的吗?”

    南宫长叹了一声说:“是啊,我爹说了,这么杀下去,会出大事儿的。”

    孔丘没心情看人头了,我们和南宫告别回家。走在阴森森的小巷里,孔丘突然说:“想喝酒。”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要酒喝,我不奇怪,因为瘦子被杀,闹得我也心绪不宁,我们的煎饼肯定在他肚子里还没来得及变成屎呢。我也想喝个一醉方休,免得晚上做噩梦。

    但是谁也禁不起连续喝大酒,两碗酒下肚,我和孔丘就半醉了。孔丘说:“你是不是一直想听管仲的故事?”

    我说:“是啊是啊,现在讲吧。”管仲射姜小白嘛,我已经等太久了。而且,听听故事,也许就能把死人头忘了吧。

    孔丘缓缓说道,那一年,齐国国君姜无知被人暗杀,齐国大乱。姜无知没儿子,有两个哥哥,一个姜小白,一个姜纠,先前都待在国外避难。姜无知一死,他俩分头往齐国跑。谁心里都明白,先回都城临淄的人,就是君。管仲是姜纠的谋士,他担心姜小白抢先,就单人独马前去阻拦。跑了一整夜,累死两匹马,还真把姜小白车队给拦下来了。管仲假意投降,靠近大车以后,一箭射中了姜小白。姜小白惨叫一声,口吐鲜血,掉到了车下。

    孔丘把土碗送到嘴边,一口把酒干掉了。我听得津津有味,赶紧给他满上。

    孔丘说,管仲回到姜纠那里,说姜小白死了。这回姜纠不急了,慢腾腾地往临淄走。没承想,到长勺邑,邑长报告说,姜小白早到临淄了,已经行过继位礼,是新君了。现在,大队兵士正往长勺赶,准备迎接姜纠。姜纠被这迎接吓坏了,一夜往南跑出去一百多里,最后退回了鲁国。管仲不知道,他那一箭,射中了姜小白衣带上的铜环,姜小白情急之下咬断舌尖吐出血,骗过了他。

    孔丘又端起了酒碗,我抽空感叹道:“这姜小白,聪明!”

    孔丘继续说:“姜小白要求咱鲁国把管仲绑回齐国,他想报那一箭之仇。鲁国不敢不答应,送管仲走的时候,先就给他办了一场活葬礼。可是,谁也没想到,管仲回到齐国,却摇身一变,当上了总理。”

    我瞪大了眼睛,孔丘又干掉了一碗酒,说:“原来应该当总理的,是鲍叔牙。可是,鲍叔牙知道管仲比他能耐大,就冒死劝说姜小白,让管仲当总理,他宁可做副手。”

    我说:“这个姓鲍的别是管仲的朋友吧?”

    孔丘不理我,说:“管仲当了总理,齐国没几年就富了,齐桓公还当上了霸主。”

    我问:“管仲和齐桓公是啥关系?”我以为这又是一个新故事呢。

    孔丘斜了我一眼说:“笨!齐桓公就是姜小白。”

    我笨我知道,但这么多年和孔丘在一起玩,我还真就不是啥也不知道。我说:“这个齐桓公当霸主的事我听说过,连周天子都来拜他嘛。”

    孔丘说:“又胡说!那是周天子出巡打猎,正好赶上齐桓公给各国国君开会,他顺便参加了。”

    行,你说胡说就胡说,你说打猎就打猎。孔丘把碗递到我的眼前让我添酒,他幽幽地说:“知道吗,姜小白,管仲,鲍叔牙,和今天死的史官,他们都是一路人。”

    我暗中叫苦,原来,孔丘根本没把死人头放下,兜了一个大圈子,结果在这儿等着捕我呢。我一看也躲不开了,干脆就和孔丘唠起来吧。我说:“你说,这些人,真他妈就不怕死?”

    孔丘仰头望月,眼里闪着小狼一样的精光,短叹了一声说:“他们才是人本来的样子啊。”

    我身后靠着的羊蹄甲树可以作证,我还没醉到啥话都相信的地步。要说人本来就是我爹那副样子,颠三倒四,夹缠不清的,我相信。要不然就是阳虎那个样子,名字叫个虎,却像狗一样,为了讨好主人,恨不得季孙意如刚屙下的屎撅子,他也肯趁着热气给吞了。对下人,他倒真是虎,季孙家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在他眼皮里夹着呢,谁敢动一动,他就能把谁放倒咬断了。

    孔丘喃喃自语道:“我一直以为,这种人,只在书里才有呢,今天终于见到了。”

    孔丘又说:“你说,我能不能当这样的人?”

    他在胡说些什么呢?看起来今天真是刺激受大了,连死人也想当。我决定痛下杀手了,要不然他一会儿都能把酒坛子当死人头,搂在怀里放声痛哭。君杀前任杀史官,那叫国家大事,和咱放羊的有个屁关系?别瞎操心了!我连灌孔丘三碗酒,他全身的关节都松了,眼睛里的小狼也不见了。这样的孔丘才是我喜欢的,我说:“咱们唱歌吧。”

    平时我们喝酒从来不敢唱歌,就算不担心把走夜路的人吓死,也怕招来狼和乌鸦。但今天是特殊的日子,我想唱歌。我要在歌里忘掉所有的活人脸死人头,我一定要睡个没有噩梦的好觉,谁也别想拦我。我唱了两句,孔丘跟上来了。我爱唱,更爱听他唱。孔丘的声音磁磁的,又宽厚又温暖。月亮躲进云层,夜遮住了他的脸。光听他的声音,你会误以为他一定长得像潘平。潘平是曲阜城北有名的美男子,在鲁国,他活得最累,轻易不敢上街。他一露头,准有妇女当街晕倒,然后就会出现一群爷们儿捋胳膊挽袖子要给他毁容。

     

    啾啾的水鸟儿在欢唱,一对一对游在水中央;

    想我那窈窕文静的妹妹呀,真想拜倒在你石榴裙旁。

     

    长长短短的荇菜啊,我在水上左左右右地捞;

    想我那窈窕文静的妹妹呀,日日夜夜在我心里头漂。

     

    想你想不到,梦里能相见,可醒来只有惆怅;

    这一天天怎么过啊,睡也睡不着,我的心没地方放。

     

    长长短短的荇菜啊,我在水上左左右右地捡;

    想我那窈窕文静的妹妹呀,操琴弄瑟我把你抱上山。

     

    也就孔丘爱唱这歌,假模假式的,好比隔着手套摸姑娘的手心,不见汗,不过瘾。但今天邪门了,孔丘唱的,句句入我心。清风拂肌,像是温暖的溪水抚慰着我的身体。求求鬼求求神,让孔丘想一想城里随便哪个姑娘吧,别让他再纠缠那些死人的事情了。接下来,我们要唱我的拿手歌了,那才是咱牧羊人好的一口,真刀真枪地上,该脱脱,该叫叫,那是今晚的高潮。

     

    山里的野鹿,也有茅草的床铺;

    霜白的茅草,别割破我白白的肌肤。

    好哥哥呀,你慢慢地脱,别扯坏了我的兜肚;

    亲哥哥呀,你轻点叫,别惹那狗儿狂,吓得我直想哭。

     

    很久以来,我就想问孔丘了:“这个哥哥,为啥非要叫呢?”孔丘醉没醉大不一样,平时我要真问了,他准会翻脸。可今天,他说:“我听冉三讲过,干那个事,就像要死了一样,自己都忍不住叫唤。你就想想春天的野猫,能管住自己不叫吗?”说罢,孔丘自顾自地狂笑不止,香樟林深处的夜枭被他的笑声惊醒,扑棱棱地成群飞走了。

    孔丘难得这么放纵一回,可我还是不能理解,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像要死了一样,难道是和城门口的那颗死人头一样吗?

     

    好哥哥呀,你慢慢地脱,别扯坏了我的兜肚;

    亲哥哥呀,你轻点叫,别惹那狗儿狂,吓得我直想哭。

     

    以前一唱这歌子,我那不听指挥的地方,就会缓缓地扬起头来。可是,今天,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兴奋,反而那么灰心绝望呢?一大团乌云包住了月亮,黑像一块柔软的丝绸兜头裹住了微风荡漾的春夜,我和孔丘,在黑暗中各自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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