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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 王元涛 日期:2010/5/23 22:49:43 阅读:357 次 [大 中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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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亓官家二女柳絮在我的印象中,是个羞怯的女子。有一次我送我娘去亓官家做女红,柳絮躲在院子里一棵桑树后向大门外张望,迎头撞上了我的目光。她吓得一吐舌头,脸飞酡红,有如彩霞满天。因此,在孔丘的婚礼上,我原本指望,掀开盖头来,会看到一张娇羞的脸,半含低眉,婉约无限。可是,鼓乐暂歇,孔丘掀开盖头,却见一个愣丫头,脖颈硬直,眼珠乱转,上下打量着孔丘;长相倒与柳絮相近,但眉眼之间,自有一股彪气。我就知道,孔丘被骗了。他娶进门的,不是柳絮,而是柳枝。

    当初,孟皮给孔丘张罗婚事时,先找了我娘征求意见。他知道,我娘一直照料孔丘的吃穿,算孔丘的半个娘。孟皮讲,正在打亓官家女儿的主意。我娘就说,亓官家和孔家一样,原籍都是宋国,他们结亲家,挺般配。但我娘有一个要求,要娶,就娶老二柳絮。我娘知道老大柳枝是个驴脾气,自己绣不好花,掉屁股就去打鸡骂狗。

    我记得孟皮当时答应好好的:就按您老的主意办。

    我去找亓官家送亲的娘舅谢子环,他正在婚宴首席上与孟皮斗酒。听了我的质问,谢子环怪怪地盯着我问:“你是谁呀?人家新郎官都没意见,你瞎掺乎什么?”孟皮已经大醉,我费了半天口舌,他才明白我的意思。他满脸堆笑,搂着我的肩说:“兄弟,今儿是高兴的天,你喝酒,你得多喝酒。而且,你得讲礼,孔二也得讲礼啊。亓官家老大还没嫁,怎么能先嫁老二呢?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礼儿?”

    我也拿不准该不该跟孔丘揭穿,看他傻笑着挨桌敬酒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坏了他的兴致。说起来,早上去亓官家迎亲的时候,我就有感觉了。新娘子上车入轿以后,我把红缨大鞭交给了孔丘。鲁国风俗,迎亲,得新郎官亲自驾车。当然,孔丘也就赶一小段,出了村子上大路,鞭子还得还给我。这时候,孔丘在太庙的同僚伙同伯牛他们,围住花车,粗声大气地唱起了迎亲歌:

     

    美女和我一辆车,面容好比木槿花。

    身佩美玉叮当响,双宿双飞到天涯。

     

    孔丘却猛然勒住缰绳,高声说:“不能唱这个!”他的同僚愣住了,每次有人结婚,都唱这个,有什么不能唱的?孔丘说:“这是郑国的歌,郑声淫,不许唱!”孔丘不让唱,同僚偏要唱,双方僵持了一会儿,轿车里突然传出咚咚山响,有人在跺车厢板。是谁不耐烦了。我当时想,可能是陪伴的丫环吧。现在看来,跺脚的人,一定是柳枝。

    我去找我娘讨主意,她正在灶间忙碌,满面油汗。我娘好像什么都知道了,没容我张口,先指指锅灶,又像轰狗一样推搡我说:“去,去喝酒,今天,你随便喝。”我明白我娘的意思,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再说什么都是添乱了。一想到孔丘这辈子就这么交到柳枝手上了,我心情灰暗。婚宴的热闹一如既往,但这种热闹好像只与我一个人无关。我草草地灌了几碗酒,没等酒席散掉,就提前躲回家了。后来听伯牛说,闹洞房时,不知谁说了什么,新娘子柳枝突然怒了,连客人带孔丘一起,都被赶出了新房。孔丘苦苦哀求讨不开门,只好硬拖住伯牛,陪他在柴房过了一夜。

    孟皮来过我家以后,有一次我问孔丘:“你现在存了多少钱?”我了解孔丘,挣一个花俩的主儿,指望他存钱,比登天都难。果然,孔丘说:“我为什么要存钱?”我说:“没钱,你怎么娶亲?娶了亲以后,怎么过活?”孔丘说:“谁说我要娶亲了?”我说:“孟皮不是正给你张罗亲事?他说已经有几家女子八字与你相合了。”孔丘说:“他张罗是他的事儿,让他自己娶去。”孔丘的意思是,人生艰苦,自己单独熬下来就不易了,没必要再拖累一个人。尤其是,娶了亲,就得生儿育女,让他们再来世上受这份罪,何必呢?

    我说:“不娶亲不生子,你就是大不孝。”

    孔丘神情黯然地说:“我倒是想孝,冲谁孝啊?”

    我不知道孟皮怎么劝的孔丘,最后,他居然同意娶亲了。我猜想,什么人生艰苦一类的话头,不过是他的借口罢了。很有可能,孟皮答应替他出钱,这一点打动了他。要不然,凭孔丘自己,恐怕一辈子也付不起聘礼,更别提操办婚礼的费用了。

    孔丘穷,却穷得讲究,家里好不容易做顿肉,颜色不新鲜不吃,烧的味道不好不吃,切得不方正也不吃。而且,便宜的散刀子酒不喝,连席子摆不正都不坐。新婚头几天,柳枝还耐着性子侍候孔丘。可是,几个回合下来,柳枝干脆甩手不管他了,爱吃不吃,不吃就饿着。

    我记得很清楚,婚后第十天,孔丘家就断了粮。孔丘在太庙是个低级助理,薪俸本来就不高,他又总爱提前支取下月的工钱喝酒。以前,孔丘没饭吃,就到我家来蹭。现在,他又按老习惯来了。刚在饭桌旁坐定,我娘就对他说:“去把你娘子领来吧,你已经成家了,不能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了。”可是,孔丘回家,半天不见回转。我娘支我去找孔丘,在门口老杏树下,孔丘正蹲着生闷气,抬起头来,脸上有几道深深的血痕。不用问,又被柳枝给挠了。

    孔丘愤愤地说:“这个女人,逼我出去借粮!”

    我盯着他不搭腔,心说难得你还知道借粮是丢人的事儿。

    孔丘一口唾沫钉到地上,发狠说:“我早晚休了她!”

    我冷冷地说:“你这么过日子,再好的女人,也得被你折磨成悍妇!”说罢,不再理他,转身而去。让他饿上一天两天,清醒清醒吧。

    打打闹闹中,孔丘结婚五个月,柳枝已经显怀。在一个日燥蝉鸣的午后,柳枝挺着大肚子闯进了太庙。太庙大小官员的午睡全被惊醒,然后集体吓傻了。太庙是什么地方?那是国君列祖列宗享受烟火祭祀的神殿。一个女人,尤其是怀了孩子的女人,怎么可以随便进来?按周礼讲,这叫血光之灾,会动摇社稷根本。这事儿要是让宫里知道了,有人要掉脑袋的。

    太庙主事臧伯大怒,喝令孔丘马上拖柳枝离开。但柳枝抱住廊柱不肯走,声称,与其和肚里的孩子一起饿死,不如让君砍头,来得还痛快些。柳枝严正地要求,以后,孔丘的工钱,必须由太庙方面直接交给她。臧伯哭笑不得,大骂孔丘:“看看你这点出息!”

    这件事,让孔丘流泪了。他来找我诉苦说,他是有错,可柳枝下手也太狠了,让他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而且,柳枝平时还总拿他跟原壤比,羡慕人家原壤娘子披金戴银的。孔丘说,原壤是什么东西?老爹先让他气死了,家产一毫也不分给弟弟,逼得弟弟自己把自己卖到郑国当了奴隶,还是沈犹贩羊路过郑国发现了,给赎了回来。

    我安慰孔丘说,我娘对我爹,不也是一样的凶?凶,才说明她在乎你。要是你们谁也不理谁,那就不是家,而是坟里的两个死人了。我知道这种安慰很空洞,孔丘未必能听进去。可我不过是一个车夫,你还能指望我讲出什么更深的道理来?

    三月初三,桃花灿烂,大清早,柳枝肚子开始闹阵痛,阳虎却派人来找孔丘,说君去沂水河射鱼,令大小官员随同观礼。孔丘没敢跟柳枝请假,偷偷溜出来,兴冲冲地找我套车拉他去。我了解孔丘,这种场合可以和大夫们并排走,可以远远地看一眼君,或者让君远远地看一眼他,他是绝不会放过的。我只好求我娘先去孔丘家,看护柳枝。生孩子可是大事儿,一个不留神,就会闹出人命。

    孔丘和我赶到沂水河边时,射鱼礼已经结束,君率官员们在河滩上摆起了野宴。篝火腾腾,鱼香与肉香混为一团。阳虎远远地发现了孔丘,招呼他过去陪坐。阳虎和孟孙里的家臣公敛处父正在争论沈犹的事情。沈犹帮原壤的弟弟赎身以后,回到鲁国,却没按规定到财政部报销。公敛处父赞扬沈犹,说他发财不忘本,知道为国分忧。阳虎对此则持反对意见。他认为,沈犹这么干,会让那些报销的人显得不够高尚,由此造成的恶果就是,以后再遇到鲁人沦为奴隶,很可能干脆没人管了。

    阳虎和公敛处父各有支持者,两派观点争执不下。阳虎一指孔丘说,咱们听听年轻人的意见。孔丘说,如果一个人在国外赎了人,回来不报账,也不声张,只有他自己知道,还不失为一件好事。可是如果赎了人,不报账,却四处替自己传扬,当然会给别人带来压力,应该说,这是伪善之举。

    阳虎拍起两只大手,高声为孔丘叫好,全然不管公敛处父他们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这时候,伯牛气喘吁吁地跑来,被警戒的兵士拦在二十步开外。伯牛冲着孔丘喊:“生了,生了,啥也不多,啥也不少,是个儿子!”

    我一听就乐了,这个伯牛,真是个憨伯,啥也不多,啥也不少,这一定是我娘的原话,他就这么一字不差地给传达了。阳虎闻言,快步走到沂水河边,从一排鱼篓里挑了一尾大个鲤鱼,递给孔丘,说:“这就相当于国君给你的贺礼了,拿去吧。”

    孔丘家院落里拥满了邻居,夹道迎接孔丘这个新科的爹。孔丘沉稳地对他们炫耀说:“看,这是国君听说我生儿子赏的鲤鱼,我儿子就叫孔鲤了。”然后,孔丘喊柳枝出来跪接国君封赏,没想到柳枝却在屋里破口大骂:“我死了!儿子也死了!你也死在外头别他妈回来了!”

    众人哄笑,孔丘尴尬地说:“嘿嘿,也是,她刚生完,没法跪接,还是我来吧。”孔丘冲着东山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把鱼高高举起,朗声唱道:“谢国君大恩!”

    那尾鲤鱼,似乎不甘放弃最后的挣扎,在孔丘手上奋力一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跌落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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