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雨的云七十年感怀短文500篇》
第90篇  柴米油盐酱醋茶 

——根据书信修改的书信体散文

     上次那封信，因为略有些激动嘎然而止；对不起，让你“深感遗憾”了。

    几十年来，自己多数时间是“旁观旁听者”，默默立人身后，不爱张扬。所以，惊涛骇浪中也“不湿鞋”，没自己得来“切肤之痛”，仅仅是旁听中的感触和体验而已，不过是：“百岁光阴一梦蝶，重回首往事堪悲。”

    入校时有同学问我多少岁，我要他猜，他竟猜我28岁。大慨就是因为我少言寡语、暮气沉沉同时还老气横秋。其时才16岁，整整多了一轮。

    不声不响惯了，演出后首长接见，大家都往前挤，独我常在最后最边，照片里找不着我的踪影。有次幸运，你猜怎么着？——看得见半个耳朵，从位置判断一定是我那侥幸耳朵的一半！

    我佩服人家开朗，但只能佩服，“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学校时，一次音乐考试因紧张而一开口居然笑了起来。只好低头接受批评。后来末考是乐理，笔试得了满分。老师惊奇地表扬了我，没再一次无地自容！

    《革命史》期末考，正值布置了“洋皇帝”的灵堂，紧张中添肃穆。我胳膊上为大元帅系了黑纱，他两撇庄严的胡子却“吓”得我背熟的答案也不翼而飞了。

    幸好袁老师和颜悦色我才完成这次口试。佩服M，他脸不改色心不跳，绘声绘色地把电影故事编派进了《革命史》的答案中。

    一次语文课老师要同学站起来读课文《雨来没有死》，我眼帘低垂。不料弄巧成拙，老师偏偏“相”中了眼帘低垂，又是一向运气最糟糕的我。七十分之一的运气我“独占花魁”。

    “鸟近黄昏皆绕树，人当岁暮定思乡”。在学校的日子够半个“乡”里人，我常思念“乡”的往事。                      

     一向病病歪歪，原以为早要见——唉，洋祖师爷马克思不会见我的。其实我对得起他，马列主义课还得过满分，他的唯物论和辩证法我也信，连现在还信，惟不太信“各取所需”的乌托邦。

    那时曾想，共产主义怎么“各尽所能、各取所需”呢（后来才改成“按需分配”），难道不会有人少劳多得吗？老师说，人的觉悟提高后不会贪得无厌。想想也对，虎狼吃饱而知足，共产主义者哪能比虎狼不知足呢。于是我信了。

    一个又一个冬去春来春来冬去后，又对共产主义半信半疑了。看来不算多疑，大贪官中哪个不是马列的高足弟子，早就是谆谆教导和改造别人的人，怎么竟成了社会主义的大蛀虫，还是左一个右一个女人搂在怀里的淫棍呢。

    工农群众中许多尚不能温饱，不少还一个老婆也没娶成。马老先生是若醒来，该如何修改那“按需分配”的理论哦？

    不是，千万别误会，绝不是说我比马克思高明，乡俗之见，听得多而已。古人说：“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这些极欲者是因为饱暖，还是因为饥寒而“思淫欲”“起盗心”的呢？

    哼哼，有些高高在上者恐怕连费尔巴哈的唯物论也不信，更别说辩证唯物主义、共产主义了。

    背叛啊。还专门去名寺宝刹求菩萨保佑升官发财呢，脸皮稍薄一些的便由秘书、部下、家属代替，或者留下一丝遮羞布，把庙门紧闭，偷着跪跪拜拜、烧香磕头。

    高足弟子们居然也不怕老马开除自己。还有人则是在家里设神龛，不供马克思、毛泽东，不供岳飞、关云长，而供财神爷赵元帅。嗨，还不如我这个接受他们谆谆教导的小百姓呢！

    还有为了保命升官而走“鬼城”、奔“黄泉路”、探“鬼门关”、闯“阴曹地府”的。不知道他们以后去了黄泉，马祖师爷会不会找他们算帐哟。

    我没有给菩萨磕过一次头，没给菩萨烧过一柱香。一次旅游参观，和尚随手把门关紧，门帘拉上。我一看见满地的莆垫，猜想是那么回事，便赶快掀帘开门退出来。

    我对老马的主义虽然不够诚心诚意，也还算对得起他，有时甚至“自鸣得意”，觉得比高足子弟们还“虔诚”呢。

    中山先生也不会搭理我。中学时学《公民课》纯粹是应付考试，及格而已，还早忘得一干二净。那时年纪小，也许孙先生会原谅，骂我一句“乳臭未干”罢了。

    还是回头说身体。今年晨练大打折扣，起晚了、跑慢了、路短了。但我一直坚持，大年初二也跑，一向病病歪歪，能到这把年纪知足矣！

    在校时体育课最糟，凭良心讲应该不及格。有次跳箱，怎么也不敢跳。难为夏老师大热天为我补考，可还是过不了箱。无奈中老师只好让我在草垫子上翻个跟斗，回忆时都应当脸红。

    30年前一次不小心摔个跤，竟有人咧着嘴笑：“走路都会摔跤，还有什么用”。本来就十分自卑，人家不同情还“雪上添霜、六伏送炭”。悲哀！

    后来“友人”回国观光，听说我七十五分钟能跑万米，当然是怀疑我吹牛。几十年在一起“大眼瞪小眼”的，遗憾，居然不知道我从来不吹牛。

    跑龄九年了。也许是悟到了年岁不饶人，生命需急起直追；也许是“年老万事休”，没工作压力；也许是被人撞伤后行路难看；也许是人老了脸皮厚不怕人家笑话；也许是怕生了病看病难。于是六十三岁从头越。

    老了！“天苦有情天亦老”，何况人乎，更何况我这个不中用的人乎。30年前菜贩同志就已经称我“老爷子”。

    你来信说，不要羡慕别人有钱。谢谢老班长的劝勉。我一贯俭朴，戴着资产阶级家庭出身“帽子”那年代就很俭朴，现在则俭朴中更带马虎。

    曾记否？毕业鉴定中我的优点是“生活朴素”。一位同学说我几年“一贯制”的穿“鲁迅鞋”。没有考证过，也许这位文豪确实常穿力士鞋。

    嘿嘿，几十年里“可以改造的剥削阶级子女”是假的，其实是个“力士鞋阶层”。老父留给了我一顶空帽子，可恶也。“可以改造的剥削阶级子女”对我是莫大的鼓励，比“孺子不可教”幸运许多哦。

    现在我还是亲近多年的“老相好”，不乐意穿皮鞋，如果重作鉴定，该是“生活俭朴”加上“马虎”。一次鞋底鞋面闹“分家”我居然没发现。

    “笑贫不笑娼”的氛围中，难免有过失落，可并不是想享受。假想如果天上落给我个“大馅饼”，也决不会挥霍无度。

    我和你一样坚信知足常乐，不要玉食锦衣，更没想过堆金积玉！没那种奢望，那是“大人”们的心愿。放心，既然无所求，便决不会利令智昏做非分之举；我信东坡的“人间有味是清欢”。

    谢谢鼓励，一定牢记提醒：“知足常乐、苦中作乐、自得其乐、助人为乐”。并回赠一首：

    书画琴棋诗酒花，古人日日不离它；

    如今老翁更颠倒，柴米油盐酱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