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奏响我的马布①（组诗六首）
                                         .付荣元.（彝族）
           不是所有的歌
              都能斟满杯子
              那久久回荡心房的
              将我的胸膛烧得
              太阳一般红
         ——题记
即便冬天
还没完全退出记忆
头颅依旧
在我的肩头
眺望
 
我本是一棵草
草的脐带
与大地相连
草习惯
站着
幻想春天
 
当屋檐下的冰棱滴出
阳光
我想起一双
父辈的手，捧起
寒雪
将金黄的谷子
一颗颗
播入心窝
 
春
不是等来的
怎能荒芜啊用我一辈子
敷热的泥土
一个挥手
鸟语
荡满新的神话
一声吆喝
春风
拨响了我铭爱的马布

①马布：一种彝族民间乐器。
 
 
播种春天的阿玛②
也许困了
整整一个冬天
也许布谷鸟的啼叫太贴
人心
阿玛，匆匆离开火塘
走出了家门
 
我听见春风
如同童谣
沐浴阿玛斑白的鬓角
我还看见三月的桃花
从密布的皱纹
朵朵绽放
 
多么清新呵曾被雪渍透的
山岗
三月的阳光
像一条条小溪淌入农人的
眸子
整个寨子
醉意朦胧
连那头老黄牛也把尾巴
高高翘起
努力打磨  
搁置多年的角
 
跟着燕群
阿玛缓步春天
直到黄昏也不舍
一垄垄油菜花
也许
早年播下的种子
正见证了阿玛新春的
烂漫

②阿玛：彝语音，奶奶之义。
 
 
远飞的红头巾
当扎下最后一针
十五的月亮从她的怀抱
从一双绣花鞋
冉冉升起
 
明天
她将离开自己的家园
明天
她将成为异乡的
主人
夜雾正浓但也掩不住月光的
喷溢
 
有一种历程
一生只一次
有一种情感
错过将不再
拥有
因此在我的故乡
从来不喝不火辣的酒
从来不敬不陈年的酒
别了，妹妹
黎明已架起远方的
桥梁
 
望着
远飞的红头巾
我鼻子一酸却蹦出了
嘹亮的歌声
深藏荷包的口弦哟
一张开翅膀
便风雨无阻
与太阳月亮共同印证
什么
才是永恒
 
 
这就是我的父亲
用长满老茧的手
父亲常将我攥紧——
最丰富的是泥土但得有
一颗钢铁的心
 
山寨的每一天
父亲来回穿梭一条
崎岖的路——
天地很广但必须
在一个角落
生根发芽
 
很多年过去了
父亲仍不肯丢弃
一双草鞋——
再浩瀚的海也源自
一个泉眼
 
这——
就是我父亲
在风雨里
牧歌
在执着中
守望
 
 
英雄的含义
在杰狄米色姆德③
没有谁愿把自己的名字
雕入石碑
他们更乐意潜伏
于泥土之下
做
一粒种子
 
我常想正因为他们的
寂寞
母亲的春天
才贯穿了
我的四季
 
在杰狄米色姆德
我听到的赞歌都来自
悬崖峭壁
那是汗滴
着地的回声
那是渴望
与岩石碰撞的旋律
当又一条路抵达
世界的窗口
 
我没有击掌
欢呼
只是更清晰地看到了
自己——
 
站立
比躺下更能健身
落日
比朝阳更引人入胜

③杰狄米色姆德：地名，彝语音，系凉山州重点工业园区之一，即四川省会理县小黑箐乡。
 
 
歌唱一把黄伞
从未想起有把黄伞
像春天的花儿
盛开
断桥的那头
 
其实
我，并不是你亭台楼阁的
一扇窗
 
真的，我没什么能耐
一生只会憨厚地
将自己交给你路口的
荆棘
 
如果我
不是你唯一抵岸的船舶
那我无法携你
启航
如果再大的风暴
也扑不灭
你心中的灯盏
那快乘上
我的口弦
 
和我一道上
天堂
或者入
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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