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魂（组诗十首）

.付荣元.（彝族）

剪一帘黎明

悬挂窗口

我，是一页新掀开的日历

——题记

不会不知道

大凉山的冬天特别

漫长

不会不知道

我的大凉山

是千万座雪山

融成的一条河

新的一天

和太阳一同觉醒

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母亲呵

你究竟用什么暖热了摇篮

一双双小手

在我记忆里

毫无异样地翻开了童话

也许爱

本来洞穿一切

也许爱

更为了

回报一切

命运

雕塑了我的个性

在大凉山

我是一碗溢满的烈酒

一咪

便醉得只剩下

一颗心

还有什么不可抵达

穿越冬天的人

天生

与火相伴

火的劲头足够复苏

一百个春天

走进一个寨子

走进一个寨子

就像重返久别的

家园

时值隆冬却

春风拂面

手

托着心

从四面八方伸来

天边的云

刹那烧成一片

我慌忙从一只甲壳里

露出一只眼睛

惊诧地打量

这份残存东方最厚重的

礼物

随着每个景点的

移动

我意识不断更新

那不仅仅是城乡距离的

缩短

呀呀学语的孩子告诉我

他们正伸开自己的手

为母亲铸造

另一座金字塔

我发现他们的背后

弟兄姐妹已经卧成一条

宽广的路

顺着传说

我想重拾昔日的

刀光剑影

可是

一片红枫已覆盖了

整个峡谷

是的

历史喘着粗气

已经瘫倒记忆一角

走进一个寨子

就像重返久别的

初恋

桥梁礼赞

一道道天堑

把世界变得

很遥远

一扇紧闭的心扉

囚禁了

一个个春天

但是你折下了

七尺身子——

只为我彼岸的

一声布谷鸟

但是你解开了

最后一颗纽扣——

仅仅让我目睹心的

本色

如果一切被阻断

如果灵魂

也被筑上城墙

那让太阳和月亮一同坠落吧

在黑暗中

我们

是最后一场流星雨

死亡

与诞生常常只距一米

而在一米之内

又有多少风雨打湿了

一盏灯

铭记

与遗忘也只在刹那间

握手不是一种游戏啊

只有用心

我们

为生命而温馨

当青春装入了钱包

当高脚杯才能折射

点点亮光

你依旧

虔诚地伏下

你仍然袒着胸

为第一只飞来的燕子欢呼

在最后一个冬天

我要向世界宣告——

雕入我心房的

是你的名字

因为你

我的天空无比

浩瀚

杰迪米色姆德①

祖国版图上

没有它的位置

但杰迪米色姆德的每条小路

都径直通向

北京

当激情

被一张张纸币吸收

这块土地还在滚动汗水的

光芒

人们早已习惯用汗水的

分量

识别

人与动物的特征

因此在杰迪米色姆德

你将看不到一片霉变的叶

所有生命

都以树的姿态

朝拜太阳

风暴来临之夜

也是春天再现之时

瞧，方圆几百里

随着一声呼喊便聚成

一堆篝火

透过火光

我终于发现大黑山②

为什么总擎起一片艳阳天

更为可贵的

那一群人不约而同把子女

与大海同名

而且只为他们的成长

骄傲

如果

前面还有一千条大道

我

还是扎根故乡——

杰迪米色姆德

并且，我将终身以草的本色

热恋

①    杰迪米色姆德：地名，指会理县小黑箐乡，系凉山州重点工业园区之一。

②    大黑山：山名。屹立于小黑箐乡境内海拔2000多米的一座山。

聆听一把口弦

当真情像蜘蛛网一样

被掸去

当轿车与别墅嫁接出成串的

葡萄

我们不禁怀疑世界

只是一个容器

不过堆砌身外之物而已

而在大凉山

我听见了多年久违的声音——

一把口弦

只为一个人守候

一个人

因一把口弦而站立

谁也无法揣摩月光的分量

我们只望见每个夜晚

周围的一切

包括断壁残垣

都悄悄化成湖水

把月亮

轻轻摇晃

其实口红

只是雨中的一滴血

其实金币

永远敲不出心灵的回声

倘若背离了初衷

我们都将找不到

回头的路

听，像春风

从身旁一地的积雪

口弦流淌潺潺小溪

仰仰头

杜鹃

早把最绚丽的色彩

铺满了山头

忘我地，弟兄姐妹把青春

酿成一坛米酒

再大的风

也摇不醒

沉沉的醉意

崖松

倔强地

不肯垂下头颅

当北风撕去一片风景

唯独你

染绿了我的心田

也许绝境

更能滋生一种朝气

万丈悬崖之上

你悠然把世界

放牧

沿着你的手臂

我领悟了白云

竟是风雨的化身

循着你的根须

我惊诧信念

居然将岩石化为

泥土

高度啊

只有足够的高度

才让我们深切感受——

天地

本来融为一体

渴望

从心底膨胀

意念

驱使我马不停蹄

当我挥汗如雨与你相拥

一行热泪夺眶而出

原来倾注了终生

追寻的

就是我的父亲

是的，这个世界

没有谁能替代父亲

同样，也没有谁

于危难之际

像父亲一样彻头彻尾地

把自己

树成一面旗帜

哦，熬过一百年的孤寂

一百年零一年的曙光

还会远吗

仰头

面向父亲

我仿佛望见了天堂

晚霞

捧起一片云

在太阳转身而去时

我

是一块母亲心头的肉

其实

冬天，才是我的摇篮

牛奶

长不了骨头

面包

也暖不了血液

落日之下

父亲庄严地

定格成一棵树

那是我至今还未读透的

一幅风景

为什么我常把晚霞

当生命一样珍爱

因为只有她

升华了最后一米阳光

信仰

如此不可动摇地植入我的骨髓

静静地

我坐穿了一个个黄昏

也许春天

永远在我的前方

但我更看重脚板磨破的

硬茧

它让我灯红酒绿的玻璃窗外

坚信自己

就是一条贯穿冬天的路

如果是壮士

他就不会站在广场的中央

采集喝彩

如果是骑手

更不会把头缩进一把交椅

异想天开

走开吧，一切虚荣

我的面前

只有感恩的位置

哪怕只为一滴水而

跪拜不起

捧起一片云

我的心与太阳相连

母亲

永远是我立地的影子

骑手

从父亲的手中

他只接过一段未尽的

旅程

千里迢迢

怎样才能传播太阳的火种

点亮一方

寒风掀开他的胸襟

涛声

涨满了血脉

关于男人的概念

只有一条路

才能诠释

即便再多的坎坷

也能燃烧一杯酒

豪气

是他的秉性

坚韧

是他的骨头

而在心灵的深处

就是他最柔软的眼睛

请不要竖起铁青的栅栏

请不要泼灭心灵的火花

当歌声抵达一座城市

你可以捣毁整座花园

但绝不允许朝一根小草

啐一口痰

生命

没有价码

生命因为没有价码

而尊贵

当风雪再度来临

我为一串向前的马蹄

而振奋

奇迹

总是寄托于默默的行进

从蜂拥的烟尘

我们望见骑手的背影

酷似头顶的

太阳

古西杰德③，我灵魂的栖所

我并不仰慕你辉煌的

历史

但在城市与乡村之间

但在未来与现实之间

你

是我唯一的摇篮

午后的阳光

很沉

压得我的眼睛

奄奄一息

到处的吆喝呐喊

早把我的耳朵

震破

我把一身散架的肢体

放置你的旷野

可还没着地

从你身旁拂来的风

便将我完整

修复

静谧中

看世事沉浮

喧嚣中

独守心灵的天堂

在古西杰德的怀抱里

我是一朵飘逸的云

再大的雨

也打不湿我的天空

树与树之间

花与草之间

天与地之间

无不荡漾透明的空气

无不流淌温暖的阳光

难怪

从这里伸出的路

可以直达人们的心窝

古西杰德

我灵魂的栖所

在毫无阴影的空旷中

以杜鹃的身份

我多想降临欲望的

城堡

再次为一颗血淋淋的心

啼春

不过

我已经看见古西杰德之巅

一群栖息的候鸟

正迁往人口最密集的

腹地

③    古西杰德：山名，传说是远古斗牛场所在地。小黑箐乡境内最高的一座山。

木叶与歌手

不用包装

不用鼓吹

凡是有人烟的地方

都是大凉山的

舞台

不用钢琴

不用萨克斯

一枚木叶

便是一次荡气回肠的舒怀

在大凉山

音符就像一粒粒玉米

撑起了

生命的骨骼

不用心计

不用预谋

热血

便是爱歌人的

生命

也只有热血

方能滋润他们的嗓子

在情感枯竭的今天

我们却在自己的庄园

浇灌金子一样的

爱情

不用奉承

不用谄媚

不用烧香

不用不用

只要你是一粒种子

便能在原野上

开花结果

在大凉山

木叶与歌手

小草与蓝天

总是

如影随形

不可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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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地址：四川省会理县鹿厂区小黑箐乡白沙小学

付荣元（收）

邮编：615112